思想者的心灵之舞
——周庆荣散文诗印象
岳德彬
明月清风、花花草草的散文诗,只要清丽,只要有一亮点,自有它存在的道理,我会偶尔欣赏;至于那种故作高深,语句天书似的所谓散文诗,我只当视而不见。我,看重那些大胆审视自己的和世界的灵魂、语句诗性而晓畅,同时又能为他人补充灵魂钙质的散文诗。
在这众多灵魂缺钙的时期,当我厌恶了那些充斥版面浪费纸张的诗歌假花之后,我喜欢了为数不多的诗人。其中包括笔名老风的周庆荣。尤其喜欢他的散文诗。他赠与我们的灵魂钙质来自他的思想,他的心灵。
他的诗,因思想的存在而存在
这位诗人善思考,喜思悟,他的散文诗作是文学的思想,思想的文学。
但是,诗歌里的思考、思悟,如果不是包容在诗性话语中,就很容易成为生硬的说教。这种现象我们见得太多。而周庆荣充满思辨色彩的散文诗不仅没有给人说教的印象,反而让人感觉很快意,却是为何?首先是因为他的笔下有着丰富而鲜活的意象。周诗人笔下的意象,不是形象或画面的编织物,而是哲思灵悟的具象化,或者说,是诗人的思辨话语揉裹在意象所具有的审美形态中。于是,我们就在美感享受时获得作者为我们捧献的思想。他的诗,就因思想的存在而存在了。
《知者楠溪》这篇散文诗,是作者与诗友们畅游楠溪时的作品。但绝不是流连风光的笔墨——
“我之所以认定楠溪是一篇好文章,是因为它转得与人类有了关联。
“知者说:每一个来到这里的人,请认领自己的花园,然后以一颗仁者的心从善如流。
“石桅岩证明着四海山,自然的哲学一开始就包括了五湖四海。
“而百丈瀑从遁世、峭拔的孤傲处,义无反顾地投身到楠溪江中,它是否说出了知者的全部语言?
“看到十二峰的时候,我知道了自己应该坚持的形象。”……
诗人眼里的楠溪山、水、岩石、峰峦,既有楠溪山水不一样的原生状貌,没有这些原生状貌,哪能撩拨起作者的诗意情绪?楠溪山水,在诗人心里又有着性灵状貌,那山那水那岩石那峰峦,一经作者思想的点染,就不再是自然形态,摇身一变而成为人文形态,成为山水与人的灵魂的合二为一,成为思想。如果仅仅看到美景、见到外在的姿态颜色,津津乐道的描绘一幅画面,周庆荣就不是周庆荣了,周庆荣的诗就不是周庆荣的诗了;如果,这些思想体悟不是包容在楠溪的山水状貌中,不是作者心灵与自然物象的邂逅,它就没有这样优美的力量了,甚至会让人乏味了。
在《极目四望,只为寻找一个地名》一篇里,诗作一开篇就写道:
“我和中午的太阳一起出发,看安泽的地理。城垣上的风,虽然转暖,那个二千多年前等待花开的人,他说:我等你们已经很久了,你们不来,人之初,性就是恶的。”
安泽是一个地名,这方水土富于药材连翘的生长,这里有荀子的塑像。在这里,作者说“我承认我忽略了繁花”,为什么忽略繁花?因为诗人在意的是风光物象潜藏的思想玄机——
“连翘开在安泽,安泽用它的名字治疗庞大的人间。
“当我站在荀子的塑像前,阳光在东,它庞大的影子覆盖了我。
“这别有用心的社会,仿佛它的使命就是让人知道善的无奈和恶的实用。
“生命苦短,意义很长。”
“荀子是伟大的老师,连翘是伟大的花朵。
“人与事物都会变换,我希望我克服千里风尘找到的这个地名,它在人间永驻。
“泽民以安,悠悠我心。”……
在安泽,诗人把一个有意味的地名、一味治病救人的良药、一位古代思想家,同现实连接起来,同多病的社会连接起来,同自己对善的尊崇对恶的抨击连接起来。安泽提供给作者采撷的种种意象,都成为思想。
《夸父谣》是一篇精短的力作,颇有思想冲击力——
“是啊,汗水鼓舞劳动;卑鄙鼓舞了高尚,苦难鼓舞了希望。夸父鼓舞了太阳的高高在上。”
“这一切,夸父没有选择。他选择的是跑呀跑,人类的摇篮摇呀摇。跑出沙漠,跑出黑暗,跑出苦难,跑出人性的冷。他用自己的倒下,抱住了人类的光辉。”
这首关于夸父的歌谣,是对人类为了追逐理想而奋不顾身的无畏勇气、牺牲精神的讴歌,是崇高遭遇无奈的痴心不改,也是人类得以永恒存在的唯一理由。这样的歌谣,其实是诗人对于一个伟大神话的再理解,是发于自己真诚感悟的思想辉光的闪现。
无需再举例,从上面的分析,我们已经见到,诗人是如何利用意象来表达思想的,是如何“忽略”事物外在的形象而着意于思想的开发的。
诗人捧献的思想,那些人性善恶的解剖、生活真相的揭示、崇高灵魂的向往、人间正道的张扬,就这样以诗意状态呈现在你我眼前,且过目难忘。
心灵气场的舞蹈
哲学家对所要阐发的思想,从字面看是不带感情色彩的,是客观的、冷静的。而诗人要阐发思想,就万万不能这样,字面应该是情绪性的,是有感情的,诗性的。
周庆荣散文诗重哲思灵悟、重思辨而又不会失之于说教的另一原因,是因为他的诗大多具有一道活力四射的、紧紧抓住创作时的作者本人和欣赏时的读者的审美气场。
我在回答《神州散文诗》编者的提问时,曾经提出过散文诗的气场说。高品质的散文诗应该具备气场,而气场的主要成因是情绪氛围,没有情绪氛围的诗会失之于干硬,情绪氛围,是抒情文学的显著特征。情绪氛围哪里来?情绪氛围的形成,来自诗人的心灵。诗歌作品里的思维感悟、禅意机锋、事象解构、人生沉吟、红尘善恶、爱恨情仇等等,也就是作者着意倾吐的思想,必须包容在作者真实诚恳的心灵的汁水里,只有心灵,才能把以上那些理性的抽象的思想化为诗性的情感,情感的诗性,从而形成一道气场,在这样的审美气场里,读者也才会乐意作者的思想向自己飞身而入。周庆荣的散文诗作就有这样的气场,且气场充溢,在充盈的气场里,思想就成为亲切的可视可感的了。为诗者,应看山山有意,观物物有思,天地入心,万象入怀,全力促成心灵气场的闻鸡起舞。
“我们的生命里有光的热烈,光的纯粹,光的简洁和光的高尚。
“到这个时候,如果我们还需要恋爱,远处的山峦和眼前沉醉的水面,便是最后的阵地。
“在苦难的阴影里,我们各自寻求避难的场所,有一种罪恶太为坚固,无数声音响在耳畔,我们是有罪的
“我和废墟注定会对抗,因为我理想的人间景象首先是太平盛世,然后一切事物都郁郁葱葱。”……
周庆荣诸如此类的带着思想的诗句,我在这里举出来,读者可能不会太有感觉。你直接去读他的散文诗作品吧,在他气场充溢的作品里读到这些句子的时候,你不但可以接受,而且会感觉享受。这样的带着思想温度的句子,既是审美气场里的产物,又是气场诗意的丰富。
在《废墟:元大都》,诗人身临其境时,面对历史抛弃的砖砖瓦瓦,面对过往与当今对接的夹缝,苍凉沉郁的情绪和沧桑之感包围着他。在我看来,还没有落笔,一种意绪纷乱的心理气场就已形成,一时间可能不知从何说起,一时间,也可能万念丛生,所思所想,纷至沓来,说什么、怎样说都不要紧。一个诗人,只要形成了创作需要的心理气场,作品已得了一大半。
“我此刻站立的地方还是废墟吗?当废墟的身体语言想告诉:历史虚无、劳动和懒惰无分别、热爱和仇恨不过是时光里的空,我就想用双脚踏着它。我双脚踏着废墟,一切的原貌我都知道。我承认我也会有悲伤和软弱,但我在废墟上喝酒,被晚霞陶醉,我和你相隔八百年的距离,你不过就是曾经的元大都。”
我还非常喜欢《丝绸野史》这一篇。蚕,桑,蛹,绸缎,它们的生存状态和宿命和“奉献”,丝绸的原生起因和走进世道后被附加的人间尊卑贵贱,尽在其中。这篇浮想联翩的作品,如果不是气场充溢,一不小心就会有零碎、散乱的可能。但是他没有,一份气场,将诗人所欲喷吐的寓意情怀淋漓尽致的呈现出来了。
我读周庆荣的散文诗作品不算少,其作品,总给我滔滔不绝一气呵成的怡悦感。思想与气场,是我感受特别深的两个方面。
当然,其作品中诗句跌宕起伏的旋律感所滋生的音乐美,也是成就气场的另一成因。
周庆荣散文诗作,思辨迭出,意象鲜活,气场充溢,情思绵绵,意绪颇丰。但有的篇章,我还不能完全地准确地道出它的意蕴,做出显而易见的解析。这是诗歌欣赏经常出现的现象,不足为怪。也许,这正是诗的魅力之一,是诗歌作品诗美趣味里的另一份趣味。
(原载年2月5日《湛江日报》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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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年味”主题有奖征文活动启事“·我的发表清单”栏目征稿《神州文艺》“签约作家(诗人)”招聘启事作者简介岳德彬,笔名秋山红叶。诗人,诗评家。中国诗歌学会会员,贵州散文诗学会副会长。在国内外公开报刊发表新诗、散文诗、散文、文学评论余篇(首、章),有作品获奖和被一些高校作为馆藏文献。出版专著4部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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