荀子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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TUhjnbcbe - 2021/2/8 16:03:00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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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天之后,何畏终于见到了罗宏瑞,在一间清幽的茶室。

“何先生,效果很好。”

“人嘛,道德上一崩盘,他的地位啊,权威啊,名声啊,都会跟着瓦解。”

所谓的效果,是两人之前约定的计划,如果龙镇拒绝了罗宏瑞,他们就搞臭他,逼他的同行跟他划清界限。果然,“龙镇指使保安撕毁薛见深遗像”的事件曝光之后,凡是以前跟龙镇站在一边的艺术家,网友们都组团问候了一遍,骨头硬的保持沉默,没那么硬的就改换门庭,说自己看走了眼,又被私交蒙了心,薛见深的确是不可多得的天才。

“你嚎的那两声很有感染力,我差点眼泪就下来了。”

“哪里哪里,还是冯秘书力道精准,两下就把画给扯烂了。”

小冯笑着说:“诶,我开始还担心找不到切口呢,结果一摸,发现整个画框都是断的,这准备工作太足了。”

“我只要定了计划,执行起来都不打折扣的。”何畏放下自己的茶碗,又满了一碗,“罗总,现在可以说说你的计划了吧?”

“你先告诉我,薛见深留了多少幅画?”

“五十多幅吧,还有几本素描草稿。”

“我全要了。”

何畏嘿嘿一笑,“罗总,你觉得你出多少钱,我才会接受呢?”

“我知道,不论我出多少钱,你都不会接受。所以,我想先跟你讨论一个问题,你觉得人类在制度层面最伟大的发明是什么?”

何畏瞅着面前的一对茶宠,略一沉思,回答说:“应该是法律吧?”

“怎么讲?”

“荀子说,人的天性会导致恶果,为了克服这种天性,就必须有道德和法律的约束,而道德是软弱的,唯独法律才具有足够的压迫力,防止人类沉迷于自己的天性,而最终毁灭自己,这样想来,法律的确是人类在制度层面最伟大的发明,因为人类不仅发明了它,还心甘情愿地屈服于它。”

罗宏瑞轻轻晃动手里的茶碗,清澈的茶水在倒映着他镜片上的反光,“荀子是这样说的?”

“也不全是,我发展了一些。”

“看不出来,何先生还是个哲学家。你想听听我的答案吗?”

何畏心想,我要说不想听,难道你还憋回去么?“当然。”

“我认为是公司。”

“愿闻其详。”

“在这个社会里,我们每个人要想活下去,活得足够舒服,就必须找到适合自己的位置,并在这个位置上创造价值。但人的一生很短暂,试错成本很高,而且,绝大部分都只是庸人,作为散兵游勇,他们做不出什么成就,唯有把他们团结起来,置于聪明人的领导之下,才能产生1+1大于2的效果。这种能将人团结起来的方法就是公司,它以制度激励庸人克服懒散、克服贪婪,完成一件件无法想象的壮举。这样的制度难道不够伟大吗?”

说了半天,原来就是单细胞生物联合为多细胞生物的意思,何畏没想到罗宏瑞也是杜撰歪理的个中好手,转念一想,他要是不会洗脑,怎么管得住几千号人?“有道理,不过可惜了,我长这么大还从没在公司里上过班。”

罗宏瑞笑说:“因为何先生也是聪明人,聪明人都受不了公司的束缚。”

“问题讨论完了,这和薛见深有什么关系呢?”

罗宏瑞喝掉茶碗中的茶,又拿起茶壶往茶宠身上浇了些水,俄而抬起头,面上依旧带着笑意,“何先生,我们可以一起公司化运作薛见深的作品,甚至是薛见深这个人。”

他说“薛见深这个人”的时候,何畏心中一凛,以为他意有所指,转念一想,他应该是把薛见深类比为一个品牌,“我暂时看不出这么做的必要,我只是想卖画给你。”

罗宏瑞沉吟了一会儿,“行吧,我确实也想买,不过,我的提议你可以慢慢考虑。”

“你打算出多少钱?”何畏确认过,自己和薛见深的存款加起来还有两百多,古董铺子又给赵宪勇了,是死是活,或许就在罗宏瑞的这一口价了,虽然他有心理底价,但他根本没有死守的资本,不管对方报多少,他都得同意。

龙镇美术馆今天门可罗雀,却来了一个形容猥琐的老头。

龙镇心里有气,又闲得慌,便在办公室见了他,听他说了第一句话,就后悔了。

“是这个样子的,我看新闻说你是害死薛见深的人,就跑过来找你了,诶,我呢,也不想把事情闹大,你毕竟也是个名人嘛,闹大了对你不好。这样,你赔我点钱就行了,放心,以你的身份来说,都是小钱。”

“我害死他?他是自杀!再说了,我凭什么赔你钱,你谁啊?”

对方笑了,干裂的嘴唇上挤出一丝血来,他不慌不忙地提起袖子擦掉,又低头看了血迹一眼,另一只手摸出一张照片,递到龙镇手中,“忘了说了,我是薛见深的爸爸。”

“你他妈逗我呢,全世界都知道薛见深是个孤儿!”

“孤儿也是人生出来的,难不成还是石头里蹦出来的?”

龙镇又盯着老头的脸看了半晌,忽而大笑,就像遇到拿着玩具枪的劫匪,“你以为我不知道薛见深长什么样吗,就你这长相也敢冒充他爹?”

对方倒也不慌,又从口袋里摸出几张照片,“我老实跟你说,我叫陈兴国,我跟我媳妇儿是二婚,我是薛见深的后爸。这是他刚生下来的照片,这是我媳妇儿抱着他,这是我在他小学和他照的,还有中学毕业照,信了吗?”

照片看着有些年头,不似作假,但现在科技发达,就算把美国总统跟他放一起也不是难事,龙镇捏着照片,就着阳光看了一会儿,摇摇头,“鬼晓得你这照片真的假的?再说了,天底下长得像的人多了,就你这点三脚猫伎俩也想骗我?”

老头有些急了,“这怎么会是假的呢?我一个农民哪懂作假?我一把屎一把尿把他拉扯大,现在被你给整死了——”

“再说一遍,他是自杀!农民就安安心心刨你的土地,别整天想着讹人。”

陈兴国往走廊外瞥了一眼,“网上的新闻我都看了,都在骂你呢,我们当爸妈的要是也闹起来,你这地方肯定开不下去。反正报纸电视台都找我了,他们想采访我,我还没同意,就是想给你个机会,你说呢?”

他在使诈。龙镇平日爱打德州扑克,在牌场学了不少技巧,“少在我面前装,媒体都扎堆跑福利院去了,福利院也明讲了,不知道薛见深生父生母的身份,鬼去采访你?你要闹就闹,现在就去,你说你是薛见深的爹,看他们信不信你?我倒真想知道薛见深是谁拉出来的大便,怎么是个苍蝇都要往他身上凑。”

“你,你以为我不敢吗?”

他不敢。龙镇抓住他的手腕,把他往走廊外拽,“来呀,来,现在就说。”

陈兴国奋力一甩,抽回自己的手,恶狠狠地瞪了龙镇一眼——似乎也不纯粹,龙镇还是捕捉到了失落的情绪,“你等着!”

看着这农民败兴而去,龙镇的心情好了起来,这些天,他感到彻骨的疲惫,之前还琢磨着去美院挖几棵向往艺术又长得漂亮的好苗子,如今却担心自己无法勃起。

他在办公室乏了睡,睡了醒,醒了又乏,间或看看手机,朋友圈已经有重新评价薛见深的文章了,拔高他的作品,也拔高他的精神,白眼狼们不再避讳龙镇——他明白,这是一个危险的信号。

《从王希孟到薛见深,那些英年早逝的中国画家们》。《薛见深死了,逼死人的霸权并不只存在于艺术界》。《我把薛见深的作品拿给芝加哥艺术学院的教授看,他说……》。

他们变着花样给薛见深翻案,假如历史改由舆论书写,那过不了几天,国家美术馆就要收藏他的作品,废城市中心就要为他塑像,学生也要将他写进作文,捧为向往的榜样。

龙镇恨得牙痒,死者为大,这道理谁都明白,但谁都不敢点破,就因为他死了,他就成了众人追捧的大师,我龙镇不仅给他做了嫁衣,还要饱受谩骂和羞辱,而且不敢反抗。

他正自懊恼,琢磨着写个自白书,再请相熟的媒体为自己辩护几句,总比如今坐以待毙的好,办公室门又被敲响,走进来几个熟悉的面孔——是美术馆代理的艺术家们,总共七个人,沙发上坐不下,有几个只好挨墙站着。

“什么风把你们吹来了?”

“龙爷,我们来说合约的事情。”开口的叫蒋如台,唯美主义油画家,在这些人里面名气最大,起拍价最高。“下个月不是就要到期了吗?”

合约到期,艺术家们都会提新条件,也是人之常情。若说摆资历,恐怕没有哪个行当比艺术更着急,老上一岁,价格或许就能高出一倍。龙镇将他们挨个扫了一眼,哪些的分成可以提,哪些的分成不能动,哪些什么条件都能谈,哪些要另请高明,他心里都一清二楚,“嗯,你们放心,经纪部的同事会跟你们挨个面谈。”

“不是,龙爷,我们是想说,到期之后就不用续约了。”

龙镇停住伸向火柴的手,抬头看了蒋如台一眼,又扫了一遍其他人,他擦了根火柴,点燃烟斗,看着火柴在手里熄灭,然后才说:“你们都这么想的?”

“嗯,都这么想的。”几人点头,几人齐声。

龙镇叼着烟斗,透过烟雾盯着对面的人,仿佛看一幅画满叛徒的古典主义群像,“世态炎凉,人心不古呀。”

“龙爷别这么说,天下无不散之宴席,咱们签的是代理合同,在商言商,到期了不续约,也是按条款办事,您说是吧?”说话的还是蒋如台,也是了,只有他够种跟自己叫板。

“你们看我龙镇现在倒了霉,圈子里的小人都跳出来咬我的脚脖子,你们就大难临头各自飞,当我不知道?蒋如台,你别忘了,没有我龙镇,你现在还在县城中学教美术呢,你的那些画儿,不是我费心费力四处推荐,送去全国各地展览,能卖那个价钱?我帮你几十万几百万地挣的时候,怎么没说搞个散场的宴席让我尝尝?”

蒋如台耳根发红,一边说一边两手做动作,以壮声势,“龙爷,你提携过我不假,推荐我的作品也是事实,但卖出去的画都按合同给你抽了成,没让你白干,咱们是商业上的合作关系,互利互惠,不存在谁欠谁的。现在我想更上一层楼了,又有大画廊肯做我的代理人,我为什么要在一棵树上吊死?”

龙镇听他说个“死”字,勃然变色,烟斗往桌上一砸,“滚!你们都给我滚!忘恩负义的东西,离了你们,我龙镇就混不下去了吗?滚!别他妈在我这碍眼!!”

骂人固然解气,但治标不治本,等他们走了一刻钟,龙镇又难受起来,好不容易养大的摇钱树竟然成了精,长出脚来自己跑了,换谁都接受不了。他生性高傲,从来说一不二,拉不下脸再去求他们,生了一阵闷气,只顾把薛见深骂了七八十遍,恨不得挖开他的坟墓,戳骨扬灰,将他留在世上的一切都付之一炬——

就在这一瞬间,龙镇忽然想起一件事来,他站在落地窗前,望着马路上来来往往的苍蝇,阳光照在他的脸上,照亮了狂喜。

(未完待续)

张寒寺

豌豆杂酱面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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