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TUhjnbcbe - 2024/4/9 17:04:00

《沉香屑·第一炉香》是张爱玲在年发表在《紫罗兰》上的小说,讲述的是女高中生葛薇龙因没钱读书,去求早年为钱做姨太太和家人决裂的姑母,被姑母当成招揽男人的“交际花”,后又为了爱情,在姑母和爱人的阴谋下,彻底沦为交际花,为钱周旋在不同男人身边的故事。

张爱玲将故事背景放在了战前的香港,以葛薇龙在梁宅的经历为时间线,描绘了以梁太太为首的上流社会纸醉金迷、骄奢淫逸的享乐生活以及魑魅鬼魉的殖民地社会面貌。让一个少女在情感和命运的漩涡中,从抗拒走向自我毁灭之路。

骄奢淫逸的“兰若寺”:填不满爱欲的“姥姥”以及被控制的“小倩”

葛薇龙,一个极普通的上海女孩子,两年前,因为上海传说要有战事,一家大小来香港避难。但因为香港生活成本一天天变高,爸爸的积蓄难以应付,再加上上海时局缓和,一家人商量回上海去。

对于父母的这个决定,葛薇龙有自己的盘算,如果自己能在香港念书,明年就会毕业,但如果回去,又会白白浪费一年。可是如果她一个人留在香港,不但生活费出不起,连学费也成问题。

为了能在香港完成学业,葛薇龙找上了早年间因为要去有钱人家做姨太太,和父亲决裂的姑妈—梁太太。

梁太太对于银钱交易,一向小心,这次在侄女身上破费,也完全是打着把葛薇龙当成“交际花”来投资的。

梁太太在外名声不好,早年间以妙龄嫁给有钱人做第四房姨太太,青春少女面对垂垂老者,不仅要低眉恭敬地服侍,还要压抑自己的爱欲。等丈夫终于去世拿到丰厚的遗产时,曾经的少女年老色衰,为了填满多年来内心的饥荒与爱欲,她需要很多男人的爱。

一个老妇人,哪怕是一个有钱的老妇人,面对无情岁月的蹉跎,也很难留住那些有钱有势的情人,怎么办呢?

梁太太作为风月场上的“红人”,有自己的手段,那就是把梁宅变成“兰若寺”,自己化身成姥姥,手底下养几个专门用来迷惑人的“小倩”,丫鬟睨儿、睇睇是“小倩”,侄女葛薇龙也是“小倩”。

书中张爱玲是这么描述“小倩”们的作用的:

对于追求葛薇龙的人们,梁太太挑剔地很厉害,比皇室招驸马还要苛刻。便是那侥幸入选的七八人,若是追求得太热烈了,梁太太却又奇货可居,轻易不容他们接近葛薇龙。一旦容许他们接近了,梁太太便横截里杀将出来,大施交际手腕,把那人收罗了去。那人和梁太太攀交情,原是醉翁之意不在酒,末了总是弄假成真,坠入情网。

为了防止“小倩”们私下与“恩客”来往,坏了自己的规矩,梁太太御下极严,因为睇睇私下陪老情人乔诚出去,梁太太高声叱骂,因睇睇不听话偷偷陪拂了她面子的乔琪乔,再加上有野心,梁太太直接断了她的“生路”,让睇睇的母亲将其送到乡下嫁人。

亦舒在《喜宝》中写道:“我要很多很多的爱。如果没有爱,那么就要很多很多的钱。”看《第一炉香》,你会发现在这本小说中,所有角色都是爱钱的,葛薇龙为钱沦为交际花、梁太太为钱做富人的姨太太、乔琪乔为钱出卖婚姻、睨儿、睇睇为钱甘愿沦为梁太太的“小倩”。

她们都是彻底的物质主义者,哪怕是为爱堕落的葛薇龙,前期也依旧无法逃离那些骄奢淫逸的享乐生活,这是当时特殊时代下的畸形产物,清朝灭亡,民国的风吹不到英国殖民地下的香港,而以梁太太为代表的上流社会,依旧把香港当成自己的享乐窝。

张爱玲在书中,是这么说的:

她看她姑母是个有本领的女人,一手挽住了时代的巨轮,在她自己的小天地里,留住了满清末年的淫逸空气,关起门来做小型慈禧太后。

张爱玲在书中不止一次以葛薇龙的视角,将梁宅比作皇陵,而皇陵是什么,不过是一座埋藏繁华的坟墓,精巧、荒诞、腐朽,或许这也是当时香港的现状。

为爱毁灭的表象下,是人为下的刻意引导和自我否定

葛薇龙新式学校的女高中生,有自己的想法和个性,为了能在香港读书,瞒着家人去找名声不好的姑妈求助,在得到姑妈应允后,又和父母扯谎,成功骗过父母让其留在香港。

可是再狡猾的狐狸也逃不过猎人的眼睛。

梁太太之所以同意投资葛薇龙,可不是看在亲情上,而是完全打着让葛薇龙“卖肉”的主意。

她不同意葛薇龙住校,让她住在梁宅,又给她置办了一系列的锦衣华服,可是一个女学生哪需要这些,这不过是梁太太给葛薇龙置办的“接客”的衣服罢了。

通透的葛薇龙对姑妈的心思心知肚明,但又免不了世俗的对姑妈家里的骄奢淫逸迷醉,她躺在床上对着楼下的一切说道:“看看也好!”

这一看就看了3个月,葛薇龙明白想逃离这里最好的办法是找个不错的人家里,她把目光放在了学长卢兆麟身上。

可是这边葛薇龙在心里给自己挑人,梁太太却早就眼快手快地把卢兆麟收到床榻了。现在卢兆麟成了葛薇龙心里的一根刺,她偷偷恨上了梁太太。

为了报复梁太太,她给乔琪乔抛出了橄榄枝。这个乔琪乔是梁太太唯一得不到的男人,用他来找回场子再好不过。可是还没等葛薇龙出手,乔琪乔的黑料就来了,作为不受父亲待见的庶子,乔琪乔没什么钱。更重要的是,他本人也不上进,这辈子就打算当个小白脸。

这边葛薇龙刚死了对乔琪乔的心思,那边梁太太就和老情人司徒协达成了交易。

明白这一切后,葛薇龙决定对乔琪乔低头,可是葛薇龙刚和乔琪乔滚完床单,就发现乔琪乔居然和睨儿抱在了一起,突如其来的背叛,让葛薇龙丧失理智打了睨儿,很快梁太太得知了一切。

葛薇龙买好船票要回上海去,为了不让到嘴边的鸭子飞走,梁太太紧急公关了乔琪乔。葛薇龙在乔琪乔的爱意下沦陷,开始出卖肉体。

从此葛薇龙这个人就等于卖给了梁太太和乔琪乔,整天忙着,不是替乔琪乔弄钱,就是替梁太太弄人。

张爱玲在描写葛薇龙第一次去梁宅时,用了一段很“聊斋”的写法,大意就是书生撞鬼。你想,书生撞鬼能有什么好事,进入“鬼地”你就只能成为鬼,这就提前铺垫了葛薇龙的命运悲剧。

从葛薇龙进入梁宅,到同化一共只用了3个月。虽然葛薇龙同质化的完成是以乔琪乔为突破口,张爱玲在讲述葛薇龙对乔琪乔的爱情也是不断使用“自卑”这个词,但这却不是葛薇龙堕落的主因。

她对命运的无力感以及同质化其实从很早就形成了,乔琪乔不过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。

张爱玲在刻画葛薇龙转变时的心理时,这样写道:“一个有钱的,同时又合心意的丈夫,几乎是不可能的事。单找一个有钱的罢,梁太太就是榜样……薇龙不愿意自己有一天变成这么一个人。”

环境对一个人的影响是巨大的,就如同荀子在《劝学》中写的那样:“蓬生麻中,不扶而直,白沙在涅,与之俱黑。”如果不愿变成“鬼”,就不应走进“皇陵”,那可以吞噬人的地方。

梁宅一个腐朽地,同时也是当时香港的一个缩影

《沉香屑·第一炉香》主要的故事发生地都围绕着“梁宅”展开,很多人都幻想着走进梁宅,这里有他们渴求的东西,故事的最后也以葛薇龙、乔琪乔常住梁宅结束。

其实在小说里,梁宅就是一个隐喻,它是当时香港的一个缩影。在梁宅中,有钱人因贪恋“小倩”们走入梁宅,在梁宅外,葛薇龙的父母因贪恋香港时局稳定,背井离乡来到这里。

可这里真的有大家想得这么好吗?

不见得,梁宅内是酒色生意,谁都不能“完好”地走出去,梁宅外,因为物价上涨,葛薇龙的父母决定离开。

其实不管是梁宅,还是香港都不过是个大染缸、腐朽地。张爱玲不过是以梁宅里的人世,隐喻香港的环境。

除了上流社会的声色犬马外,香港不过是一个急需被打破的,残酷的、没有希望的牢笼:

1、“不是我说扫兴的话,念毕了业又怎样呢?姑娘你这还是中学,香港统共只有一个大学,大学毕业生还找不到事呢!事也有,一个月五六十块,在修道院办的小学堂里教书,净受外国尼姑的气。”2、“姑妈这一帮朋友里,有什么人?不是浮滑的舞男似的年轻人,就是三公六嫔的老爷。再不然,就是英国兵。中尉以上的军官,也还不愿意同黄种人打交道呢!这就是香港”

在《沉香屑·第一炉香》中,与其说葛薇龙的悲剧是个人悲剧,倒不如说是时代悲剧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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