荀子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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TUhjnbcbe - 2024/4/5 22:42:00

译注:方勇李波

出版:中华书局

王制

请问为政?曰:贤能不待次而举,罢不能不待须而废,元恶不待教而诛,中庸民不待郑而化。分未定也则有照缪。虽王公士大夫之子孙,不能属于礼义,则归于庶人。虽庶人之子孙也,积文学,正身行,能属于礼义,则归之卿相士大夫。故奸言、奸说、奸事、奸能、遁逃反侧之民,职而教之,须而待之,勉之以庆赏,惩之以刑罚,安职则畜,不安职则弃。五疾,上收而养之,材而事之,官施而衣食之,兼覆无遗。才行反时者死无赦。夫是之谓天德,王者之政也。

译文:请问如何治理国家?回答说:贤能的人不必按照等级次序进行提拔,软弱无能的人可立即罢免,罪魁祸首不需要教育就可以杀掉,普通百姓不需行政力量就可以教化。名分未定时就应像昭穆那样确定上下等级。即使王公士大夫的子孙,不能遵守礼义,也要归入平民百姓。即使平民百姓的子孙,只要积累了知识,行为端正,能遵守礼义,就归入卿相士大夫。所以那些传播邪恶的言论、鼓吹邪恶的学说、做邪恶的事情、有奸邪的才能、逃跑流窜和反复无常的人,就要强制他们工作并进行教育,耐心地等待他们转变,用奖赏勉励他们,用刑罚惩治他们,安心工作就留下,不安心工作就抛弃。对有残疾的五种人,国家收留并养活他们,根据能力安排工作,官府任用他们并提供衣食,要全面照顾没有遗漏。对那些用才能和行为与时事对抗的人要坚决杀掉不能赦免。这就叫做天德,是圣王所采取的政治措施。

听政之大分:以善至者待之以礼,以不善至者待之以刑。两者分别则贤不肖不杂,是非不乱。贤不肖不杂则英杰至,是非不乱则国家治。若是,名声日闻,天下愿,令行禁止,王者之事毕矣。凡听,威严猛厉而不好假道人,则下畏恐而不亲,周闭而不竭,若是,则大事殆乎弛,小事殆乎遂。和解调通,好假道人而无所凝止之,则奸言并至,尝试之说锋起,若是,则听大事烦,是又伤之也。故法法而不议,则法之所不至必废;职而不通,则职之所不及必队。故法而议,职而通,无隐谋,无遗善,而百事无过,非君子莫能。故公平者,职之衡也;中和者,听之绳也,其有法者以法行,无法者以类举,听之尽也;偏党而无经,听之辟也。故有良法而乱者有之矣;有君子而乱者,自古及今,未尝闻也。传曰:“治生乎君子,乱生乎小人。”此之谓也。

译文:处理政事的要领是:对怀着善意而来的要以礼相待,对不怀善意而来的要以刑相待,把两者区分开,贤能的人和不贤能的人不掺杂在一起,那么英雄豪杰就会到来;是与非不混乱,那么国家就会治理好。像这样,名声就会一天天显赫,天下人就会仰慕,就会有令行,有禁必止,王者的事业就完成了。凡是处理政事,如果过分威严猛厉而不喜欢宽容引导,那么下面的人就会畏惧害怕而不亲近,就会隐瞒实情而不全讲出来。像这样,那么大事就会废弛,小事就会落空。如果凡事随和,喜欢宽容而没有节制,那么邪恶的言论就会一块到来,尝试性的学说就会蜂拥而起,像这样,听到得太多,事情就会烦琐,这对事情有损害。所以制定了法令而不加以讨论,那么法令所涉及不到的地方一定会废止;规定了职权而不互相沟通,那么职权所达不到的地方一定会出现漏洞。所以制定了法令而加以讨论,规定了职权而互相沟通,没有隐瞒的计谋,没有遗漏的善行,就会什么事情也不会犯错误,这只有君子才能办到。因此公平是职权的尺度,中和是处理政事的准绳。有法令规定的就依法行使,没有法令规定的就用类推的方法处理,这是处理政事的最好方法;偏袒同党而没有准则,这是处理政事的邪路。所以有好的法令而发生动乱的国家是有的;有君子而国家混乱的,从古到今,却没有听说过。古书上说:“国家安定产生于君子,国家混乱产生于小人。”说的就是这种情况。

分均则不偏,势齐则不一,众齐则不使。有天有地而上下有差,明王始立而处国有制。夫两贵之不能相事,两贱之不能相使,是天数也。势位齐而欲恶同,物不能澹则必争,争则必乱,乱则穷矣。先王恶其乱也,故制礼义以分之,使有贫富贵贱之等,足以相兼临者,是养天下之本也。《书》曰:“维齐非齐。”此之谓也。

译文:名分相同就不能有所偏重,权势相同就不能统一,众人平等就不能互相役使。有天有地就有上下的差别,圣明的君王一开始当政,处理国事就有了一定的等级制度。两个同样富贵的人不能互相侍奉,两个一样卑贱的人不能相互役使,这是自然的道理。权势地位相同了,喜好和厌恶也相同,财物不能满足就互相争斗,争斗就会混乱,混乱就一定会穷困。先王厌恶这种混乱,所以制定礼义来区分,使人们有贫富贵贱的差别,足以全面进行统治,这是养育天下的根本。《尚书》中说:“要想齐就必须不齐。”说的就是这个道理。

马骇舆则君子不安舆,庶人骇政则君子不安位。马骇舆则莫若静之,庶人骇政则莫若惠之。选贤良,举笃敬,兴孝弟,收孤寡,补贫穷,如是,则庶人安政矣。庶人安政,然后君子安位。传曰:“君者,舟也;庶人者,水也。水则载舟,水则覆舟。”此之谓也。故君人者欲安则莫若平政爱民矣,欲荣则莫若隆礼敬士矣,欲立功名则莫若尚贤使能矣,是君子者之大节也。三节者当,则其馀莫不当矣;三节者不当,则其馀虽曲当,犹将无益也。孔子曰:“大节是也,小节是也,上君也。大节是也,小节一出焉,一入焉,中君也。大节非也,小节虽是也,吾无观其馀矣。”成侯、嗣公,聚敛计数之君也,未及取民也;子产,取民者也,未及为政也;管仲,为政则,未及修礼也。故修礼者王,为政者强,取民者安,聚敛者亡。故王者富民,霸者富士,仅存之国富大夫,亡国富筐箧,实府库。筐箧已富,府库已实,而百姓贫,夫是之谓上溢而下漏。故我聚之者以亡,敌得之者以强。聚敛者,召寇,肥敌,亡国、危身之道也,故明君不蹈也。

译文:马拉车受惊,那么君子就不能安坐在车子上;百姓被政治吓怕,那么君子就不能安坐在他们的职位上。马拉车受惊了,那就没有比让它安静下来更好的了;百姓被政治吓怕了,那就没有比给他们恩惠更好的了。选用贤良的人,提拔忠厚老实的人,提倡孝悌,收养孤儿寡妇,救济贫穷的人,像这样,那么百姓就安于政治了。百姓安于政治,然后君子就安于职位了。古书上说:“君主,就像船;百姓,就像水。水能浮起船,水也能倾覆船。”说的就是这个道理。所以处在君位上的人要想安定没有比政治平和、爱护人民更好的了,要想荣耀没有比遵循礼义、尊敬士人更好的了,要想建立功名没有比崇尚贤良任用能人更好的了,这是做好君主的重要方面。这三个方面做得恰当,那么其馀方面没有不恰当的了;这三个方面做得不恰当,那么其馀方面即使做得都很恰当,也还是没有用处。孔子说:“大方面对,小方面也对,这是上等的君主。大方面对,小方面有时对有时不对,这是中等的君主。大方面不对,小节即使对,我也不用看其他方面了。”成侯、嗣公,是聚敛钱财、精打细算的君王,没有能够得到民心;子产,得到民心了,但没能处理好政事;管仲,善于处理政事,但没有能够实行礼义。所以实行礼义的国家就能统一天下,善理政事的国家就强大,得到民心的国家就安定,聚敛钱财的国家就灭亡。所以行王道的君主使百姓富裕,行霸道的君主使士人富裕,勉强生存的国家使大夫富裕,即将灭亡的国家富了国君的箱子,充实了府库。箱子塞满了,府库充实了,而百姓贫穷了,这就叫做上面溢出下面漏空。这样的国家对内不可以防守,对外不可以战斗,那么倾覆灭亡立刻就会到了。所以我聚敛这些钱财就会灭亡,敌人得到这些钱财就会强大。聚敛钱财,是招来敌寇、养肥敌人、灭亡国家、危害自身的道路,所以圣明的君主是不走这条路的。

王夺之人,霸夺之与,强夺之地。夺之人者臣诸侯,夺之与者友诸侯,夺之地者敌诸侯。臣诸侯者王,友诸侯者霸,敌诸侯者危。用强者,人之城守,人之出战,而我以力胜之者,则伤人之民必甚矣。伤人之民甚,则人之民恶我必甚矣;人之民恶我甚,则日欲我斗。人之城守,人之出战,而我以力胜之,则伤民必甚矣。伤吾民甚,则吾民之恶我必甚矣;吾民之恶我甚,则日不欲为我斗。人之民日欲与我斗,吾民日不欲为我斗,是强者之所以反弱也。地来而民去,累多而功少,虽守者益,所以守者损,是以大者之所以反削也。诸侯莫不怀交接怨而不忘其敌,伺强大之间,承强大之敝,此强大之殆时也。知强大者不务强也,虑以王命全其力,凝其德。力全则诸侯不能弱也,德凝则诸侯不能削也,天下无王霸主则常胜矣。是知强道者也。

译文:王者争夺人心,霸者争夺盟国,强者争夺土地。争夺人心的使诸侯臣服,争夺盟国的与诸侯为友,争夺土地的与诸侯为敌。使诸侯臣服的称王,与诸侯为友的称霸,与诸侯为敌的危险。使用武力争夺土地的,人家的城池守得很牢固,人家的士兵拼命战斗,而我以武力战胜他们,那么伤害人家的民众必然很厉害。伤害人家的民众很厉害,那么人家的民众怨我也一定很厉害;人家的民众怨我很厉害,就会天天想与我战斗。人家的城池守得很牢固,人家的士兵拼命战斗,那么伤害自己的民众也一定很厉害。伤害自己的民众很厉害,那么自己的民众也一定十分怨恨我;自己的民众十分怨恨我,就会天天不想为我战斗。人家的民众天天想与我战斗,自己的民众天天不想为我战斗,这就是强国变成弱国的原因。土地夺来了而人心失去了,负担多了而功效少了,虽然守卫的土地增加了,而守卫土地的民众减少了,这是大国反而削弱的原因。诸侯国没有不心怀怨恨表面与它结交而不忘记他的敌人的,时刻窥伺强国的可乘之机,趁强国疲敝之时来攻击,这就是强国危险的时候了。知道强大之道的君主是不追求武力的,而是考虑利用王命来保全他的力量,积累自己的德行。力量保全了那么诸侯就不能使它衰弱了,德行积累了那么诸侯就不能将它削弱了,如果天下没有王者或霸主那么他就会常常取胜了。这是知道强大之道的君主。

彼霸者不然,辟田野,实仓廪,便备用,案谨募选阅材伎之士,然后渐庆赏以先之,严刑罚以纠之。存亡继绝,卫弱禁暴,而无兼并之心,则诸侯亲之矣;修友敌之道以敬接诸侯,则诸侯说之矣。所以亲之者,以不并也,并之见则诸侯疏矣;所以说之者,以友敌也,臣之见则诸侯离矣。故明其不并之行,信其友敌之道,天下无王霸主,则常胜矣。是知霸道者也。闵王毁于五国,桓公劫于鲁庄,无它故焉,非其道而虑之以王也。彼王者不然,仁眇天下,义眇天下,威眇天下。仁眇天下,故天下莫不亲也;义眇天下,故天下莫不贵也;威眇天下,故天下莫敢敌也。以不敌之威,辅服人之道,故不战而胜,不攻而得,甲兵不劳而天下服。是知王道者也。知此三具者,欲王而王,欲霸而霸,欲强而强矣。

译文:那些行霸道的人不这样,开辟田野,充实粮仓,改进器具,谨慎地招募、选拔武艺高强的人,然后用重赏来引导他们,用严刑来纠正他们,使将要灭亡的国家得以保存,使将要断绝的后代得以延续,保卫弱小,禁止强暴,却没有兼并他国的野心,那么诸侯就会亲近他;以友好平等的态度同诸侯交往,诸侯就会喜欢他。之所以亲近他,是因为他不兼并别国,如果兼并的意图显现出来,诸侯就会疏远他;之所以喜欢他,是因为他态度友好平等,如果臣服他国之心显现出来,诸侯就会离开他。所以表明自己不会有兼并他国的行为,信守友好平等的原则,如果天下没有称王的君主,就会常常胜利了。这就是知道称霸之道的君主。齐闵王被五国毁灭,齐桓公被鲁庄公之臣劫持,没有其他原因,就是因为没有实行正确的道路却想称王天下。那些行王道的人却不这样,仁爱高于天下,道义高于天下,威望高于天下。仁爱高于天下,所以天下人没有不亲近他的;道义高于天下,所以天下人没有不尊重他的;威望高于天下,天下人没有敢与他为敌的。用无敌的威望,辅助仁义之道,所以不用战争就可以胜利,不用进攻就可以达到目的,不动用一兵一卒天下就臣服了。这是知道称王之道的君主。知道这三种治国之道的君主,想称王就称王,想称霸就称霸,想强大就强大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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