荀子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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TUhjnbcbe - 2023/10/7 16:51:00

译注:方勇李波

出版:中华书局

天论

天行有常,不为尧存,不为桀亡。应之以治则吉,应之以乱则凶。强本而节用,则天不能贫;养备而动时,则天不能病;修道而不贰,则天不能祸。故水旱不能使之饥渴寒暑不能使之疾,祅怪不能使之凶。本荒而用侈,则天不能使之富;养略而动罕,则天不能使之全;倍道而妄行,则天不能使之吉。故水旱未至而饥,寒暑未薄而疾,祅怪未至而凶。受时与治世同,而祸殃与治世异,不可以怨天,其道然也。故明于天人之分,则可谓至人矣。不为而成,不求而得,夫是之谓天职。如是者,虽深,其人不加虑焉;虽大,不能加焉;虽精,不能察焉。夫是之谓不与天争职。天有其时,地有其财,人有其治,夫是之谓能参。舍其所以参而愿其所参,则惑矣。列星随旋,日月递炤,四时代御,阴阳大化,风雨博施,万物各得其和以生,各得其养以成,不见其事而见其功,夫是之谓神。皆知其所以成,莫知其无形,夫是之谓天。唯圣人为不求知天。

译文:天道有一定的规律,不因为尧而存在,不因为桀而灭亡。用安定来适应它就吉利,用混乱来适应它就凶险。加强农业而节约费用,那么上天也不能使他贫穷;衣食充足而按时劳作,那么上天也不能使他生病;遵循大道而不出差错,那么上天也不能使他遭祸。所以水涝旱灾不能使他饥饿,严寒酷暑不能使他生病,灾害怪异不能使他凶险。农业荒废而生活奢侈,那么上天也不能使他富裕;衣食不足而又懒惰,那么上天也不能使他健康;违背大道而胡作非为,那么上天也不能使他吉利。所以水涝旱灾没有发生就挨饿,严寒酷暑还没迫近就生病,灾害怪异没有出现就凶险。遇到的天时与安定的社会是一样的,而遇到的灾害祸患与安定的社会却不一样,这不能埋怨上天,是他的治国方法造成的。所以明白了天和人的不同,就可以算得上是至人了。不去做就成功,不求取就得到,这叫做天的职能。像这样,虽然深远,至人也不加考虑;虽然广大,至人也不加干预;虽然精妙,至人也不加考察。这就叫做不与天争夺职能。天有它的时节变化,地有它的财富资源,人有它的治理方法,这就叫做能与天地相匹配。舍弃与天地相匹配的治理方法而希望达到天地的功能,那就太迷惑了。星星相随旋转,日月交替照耀,春夏秋冬交相变更,阴阳化生万物,风雨广泛地滋润万物,万物各自得到和气而生长,各自得到滋润而成熟,看不见它化生万物的形迹却看到了它的功效,这就叫做神妙。都知道它生成万物,却没有人知道它无形无迹,这就叫做天。只有圣人不求了解天。

天职既立,天功既成,形具而神生,好恶、喜怒、哀乐臧焉,夫是之谓天情。耳目鼻口形能,各有接而不相能也,夫是之谓天官。心居中虚以治五官,夫是之谓天君。财非其类,以养其类,夫是之谓天养。顺其类者谓之福,逆其类者谓之祸,夫是之谓天*。暗其天君,乱其天官,弃其天养,逆其天*,背其天情,以丧天功,夫是之谓大凶。圣人清其天君,正其天官,备其天养,顺其天*,养其天情,以全其天功。如是,则知其所为,知其所不为矣,则天地官而万物役矣。其行曲治,其养曲适,其生不伤,夫是之谓知天。故大巧在所不为,大智在所不虑。所志于天者,已其见象之可以期者矣;所致于地者,已其见宜之可以息者矣;所志于四时者,已其见数之可以事者矣;所志于阴阳者,已其见知之可以治者矣。官人守天而自为守道也。

译文:天的职能已经确立,天地功绩已经完成,人的形体具备了而精神也随之产生,好恶、喜怒、哀乐等情感蕴藏在其中,这就叫做天然的情感。耳、目、鼻、口和形体,各自接触外界的事物而不能相互代替这就叫做天然的感官。心处在中部虚空的地方来治理五官,这就叫做天然的君主。利用其他物类,来供养人类,这就叫做天然的供养。顺从同类需求的叫做福,违背同类需求的叫做祸,这就叫做天然的*治。蒙蔽天然的君主,扰乱天然的感官,抛弃天然的供养,违反天然的*治,背叛天然的情感,以致丧失了天然的功绩,这就叫做大凶。圣人澄清天然的君主,端正天然的感官,备足天然的供养,顺从天然的*治,保养天然的情感,来保全天然的功绩。像这样,就知道他应该做什么,知道他不应该做什么,那么天地就能被利用而万物就能被役使了。他的行为完全合理,他的保养完全适宜,他的生命就不会受到伤害,这就叫做了解了天。所以最能干的人在于不去做不应该做的事情,最聪明的人在于考虑不应该考虑的问题,对于天的认识,根据出现的天象就可以推测出来;对于地的认识,根据它适宜生长的条件就可以去繁衍种植;对于四时的认识,根据它的变化规律就可以安排农事;对于阴阳的认识,根据它显现出的和谐就可以来处理*事。圣人任用别人来观察天象而自己却掌握治国大道。

治乱天邪?曰:日月、星辰、瑞历,是禹、桀之所同也,禹以治,桀以乱,治乱非天也。时邪?曰:繁启藩长于春夏,畜积收藏于秋冬,是又禹、桀所同也,禹以治,桀以乱,治乱非时也。地邪?曰:得地则生,失地则死,是又禹、桀之所同也,禹以治,桀以乱,治乱非地也。《诗》曰:“天作高山,大王废之;彼作矣,文王康之。”此之谓也。

译文:社会的安定与混乱,是上天造成的吗?回答是:日月、星辰、历象,这是禹、桀时代都相同的,禹使天下安定。桀使天下混乱,社会的安定与混乱不是上天造成的。是季节造成的吗?回答是:农作物春天纷纷发芽,夏天茂盛地生长,秋天收获,冬天贮藏,这又是禹、桀时代都相同的,禹使天下安定,桀使天下混乱,社会的安定与混乱不是季节造成的。是大地造成的吗?回答是:万物得到土地就生长,失去土地就灭亡,这又是禹、桀时代都相同的,禹使天下安定,桀使天下混乱,社会的安定与混乱不是大地造成的。《诗经》中说:“上天生成了这座高山,大王将它开辟;已经创建了基业,文王使它平安。”说的就是这个道理。

天不为人之恶寒也辍冬,地不为人之恶辽远也辍广,君子不为小人匈匈也辍行。天有常道矣,地有常数矣,君子有常体矣。君子道其常而小人计其功。《诗》曰:“何恤人之言矣!”此之谓也。

译文:上天并不因人们厌恶寒冷就停止冬天,大地并不因人们厌恶辽远就不再宽广,君子并不因小人的叫嚣就停止。上天有一定的规律,大地有一定的法则,君子有一定的行为标准。君子按行为标准行事而小人计较眼前的功利。《诗经》中说:“礼义上没有差错,何必顾及别人的闲话呢!”说的就是这个道理。

楚王后车千乘,非知也;君子啜菽饮水,非愚也。是节然也。若夫心意修,德行厚,知虑明,生于今而志乎古,则是其在我者也。故君子敬其在己者,而不慕其在天者;小人错其在己者,而慕其在天者。君子敬其在己者而不慕其在天者,是以日进也;小人错其在己者而慕其在天者,是以日退也。故君子之所以日进与小人之所以日退,一也。君子小人之所以相县者在此耳。

译文:楚王后面跟随的车子有上千辆,并不是他聪明;君子吃粗粮喝白水,并不是他愚蠢。这是时运造成的。至于思想美好,德行敦厚,思虑明达,生在今天而向往古代,这些都在于我们自己。所以君子慎重地对待取决于自己的事情,而不羡慕取决于上天的事情;小人舍弃取决于自己的事情,而羡慕取决于上天的事情。君子恭敬地对待取决于自己的事情,而不羡慕取决于上天的事情,所以每天都进步;小人舍弃取决于自己的事情,而羡慕取决于上天的事情,所以每天都退步。因此君子每天都进步与小人每天都退步,原因是一样的。君子和小人差别悬殊的原因就在这里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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