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自用文学小史从春秋到战国策,历史 [复制链接]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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春秋一词,本是周朝各国史书的名称,后来由于各国史书的佚亡,加之儒家孔子编纂的《春秋》成为后世儒者学习的经典,春秋一词便成了儒家经典著作《春秋》的专名。

《春秋》是中国第一部编年体史书,对后世史书的体例产生了巨大的影响。不仅如此,《春秋》还是有记载的第一部私人整理著述的史书,对西汉司马迁撰写《史记》有着不可估量的作用。

《春秋》记载了鲁国十二公共二百四十年的各国大事,具有鲁史的显著特征,即记载鲁国的事迹详细,且多为鲁国君主避讳,而记载其它诸侯国则简略且多直书。《春秋》原文虽然只有一万数千字,但后来学者对其书的研究著作汗牛充栋,多如牛毛。其中尤以《左传》、《谷梁传》、《公羊传》最为出名。所谓的“传”即传达叙述儒家先圣孔子对于《春秋》的理解。由于三传本身被认为是直接阐述孔子的思想,因此三部传书也被列入后来儒家的十三经中。《春秋》作而乱臣贼子惧,儒家认为《春秋》饱含孔子的思想理论,其“微言大义”、“春秋笔法”的丰富内涵为儒者所津津乐道。一般认为《左传》的作者是和孔子同时期的人物左丘明所著。虽然《左传》的成书较之其它二传要早,但是其传书过程颇为坎坷,一直到西汉末年才受到重视。《左传》有专门的解经辞,冠以书曰的名义,用来阐发春秋经的文本内涵。还有凡例,即阐发周公至孔子时期所流传的典章制度。左传中的君子曰,基本上是作者本人以儒家思想阐述春秋大义的文字。汉朝人认为,《公羊传》由孔子弟子子夏传授给公羊高,之后由公羊家族的经师代代口耳相传,直至汉景帝时期编辑成书。《谷梁传》的成书要晚于《公羊传》,汉朝人认为其书也是由子夏传授下来的,直至汉代编为文字,汉宣帝喜读《谷梁传》,因此将它列入学官。

《左传》的文学价值、史学价值都远超《公羊传》、《谷梁传》,可以说三者间除了在儒家学说上有一定的相似性,在其它方面有着天壤之别。

《左传》是中国第一部叙事完备、记述完整的编年体史书,被很多人誉为“史学之祖”,此书写人则三言两语间意态风发,写事则寥寥数笔而首尾皆现,是一部春秋时代的大百科全书。

《春秋》一书只有短短一万多个字,因此后世绝少将其独立刊行,大多附于三传文本之中,以便经传互见,方便读者的理解。

以著名的千古名篇“郑伯克段于鄢”为例,《春秋》的原文为:

元年春,王正月。

三月,公及邾仪父盟于蔑。

夏五月,郑伯克段于鄢。

秋七月,天王使宰咺来归惠公、仲子之赗。

九月,及宋人盟于宿。

冬十有二月,祭伯来。公子益师卒。

如果没有《左传》的解读,人们读到此处,恐怕会摸不着头脑,即从《春秋》的原文来看,它的内容实在过于简略了。

《左传》则将此事的来龙去脉,展现得一清二楚:

初,郑武公娶于申,曰武姜。生庄公及共叔段。庄公寤生,惊姜氏,故名曰寤生,遂恶之。爱共叔段,欲立之。亟请于武公,公弗许。

及庄公即位,为之请制。公曰:“制,岩邑也,虢叔死焉,佗邑唯命。”请京,使居之,谓之京城大叔。祭仲曰:“都城过百雉,国之害也。先王之制,大都不过参国之一,中五之一,小九之一。今京不度,非制也。君将不堪。”公曰:“姜氏欲之,焉辟害?”对曰:“姜氏何厌之有?不如早为之所,无使滋蔓,蔓,难图也。蔓草犹不可除,况君之宠弟乎?”公曰:“多行不义必自毙,子姑待之。”

既而大叔命西鄙、北鄙贰于己。公子吕曰:“国不堪贰,君将若之何?欲与大叔,臣请事之;若弗与,则请除之。无生民心。”公曰:“无庸,将自及。”大叔又收贰以为己邑,至于廪延。子封曰:“可矣,厚将得众。”公曰:“不义不暱,厚将崩。”大叔完聚,缮甲兵,具卒乘,将袭郑。夫人将启之。公闻其期,曰:“可矣!”命子封帅车二百乘以伐京。京叛大叔段,段入于鄢,公伐诸鄢。五月辛丑,大叔出奔共。书曰:“郑伯克段于鄢。”段不弟,故不言弟;如二君,故曰克;称郑伯,讥失教也;谓之郑志,不言出奔,难之也。

遂置姜氏于城颍,而誓之曰:“不及黄泉,无相见也。”既而悔之。颍考叔为颍穀封人,闻之,有献于公。公赐之食,食舍肉。公问之,对曰:“小人有母,皆尝小人之食矣,未尝君之羹,请以遗之。”公曰:“尔有母遗,繄我独无!”颍考叔曰,“敢问何谓也?”公语之故,且告之悔。对曰:“君何患焉!若阙地及泉,隧而相见,其谁曰不然?”公从之。公入而赋:“大隧之中,其乐也融融!”姜出而赋:“大隧之外,其乐也洩洩!”遂为母子如初。

君子曰:“颍考叔,纯孝也,爱其母,施及庄公。《诗》曰:‘孝子不匮,永锡尔类。’其是之谓乎?”

《左传》的作者,仅仅只用了不到一千个字的篇幅,就将郑庄公的老谋深算、共叔段的贪权冒进、庄姜的利欲熏心,刻画得入木三分。

即便是作为配角的几个郑国臣子,他们的忠君为国的形象,也只寥寥数笔便已活灵活现。

又如《曹刿论战》,《春秋》原文为:

十年春,王正月,公败齐师于长勺。

二月,公侵宋。

三月,宋人迁宿。

夏六月,齐师、宋师次于郎。公败宋师于乘丘。

秋九月,荆败蔡师于莘,以蔡侯献舞归。

冬十月,齐师灭谭。谭子奔莒。

在《春秋》原文中,只能看到“公败齐师于长勺”,至于鲁国如何击败齐国,以及曹刿其人其事都不见踪影,而《左传》则在此起笔:

十年春,齐师伐我。公将战,曹刿请见。其乡人曰:“肉食者谋之,又何间焉。”刿曰:“肉食者鄙,未能远谋。”乃入见。问何以战。公曰:“衣食所安,弗敢专也,必以分人。”对曰:“小惠未徧,民弗从也。”公曰:“牺牲玉帛,弗敢加也,必以信。”对曰:“小信未孚,神弗福也。”公曰:“小大之狱,虽不能察,必以情。”对曰:“忠之属也,可以一战。战则请从。”公与之乘。战于长勺,公将鼓之。刿曰:“未可。”齐人三鼓,刿曰:“可矣。”齐师败绩。公将驰之。刿曰:“未可。”下视其辙,登,轼而望之,曰:“可矣。”遂逐齐师。

既克,公问其故。对曰:“夫战,勇气也。一鼓作气,再而衰,三而竭。彼竭我盈,故克之。夫大国难测也,惧有伏焉。吾视其辙乱,望其旗靡,故逐之。”

东周之时,周王室衰落,原有的贵族阶层逐步没落,平民阶层开始崛起,以民为贵的思想充斥着《左传》全文,“肉食者鄙”显然是讽刺那个时代尸位素餐的各色权贵。

《左传》上承《尚书》之遗韵,下启《国语》、《战国策》,乃至于太史公的《史记》,开辟了历史散文的滥觞。从此以后,中国优秀的史书,不仅仅是记事而已,也是人人争相传诵的文学名著。

相传左丘明在著《左传》之余,将剩下的史料按国家的不同编纂成书,即《国语》。

《国语》是中国第一部国别体史书,《国语》更注重人物之间“嘉言善语”,偏重于记言,这也是它与《左传》最大的不同之处。

譬如同样是写“曹刿论战”,《国语》将事件的起承转合全部隐去,只是描写战前曹刿与鲁公的对话:

长勺之役,曹刿问所以战于庄公。公曰:“余不爱衣食于民,不爱牲玉于神。”对曰:“夫惠本而后民归之志,民和而后神降之福。若布德于民而平均其政事,君子务治而小人务力;动不违时,财不过用;财用不匮,莫不能使共祀。是以用民无不听,求福无不丰。今将惠以小赐,祀以独恭。小赐不咸,独恭不优。不咸,民不归也;不优,神弗福也。将何以战?夫民求不匮于财,而神求优裕于享者也,故不可以不本。”

公曰:“余听狱虽不能察,必以情断之。”对曰:“是则可矣。知夫苟中心图民,智虽弗及,必将至焉。”

《国语》中的“重民”思想,可以体现作者身处的时代,“民”作为一个社会阶层,已经成为国家兴亡的根本因素。

在“邵公谏厉王弭谤”中,出现了“防民之口,甚于防川”的名句,作者认为,民众对于统治者的批评是有益的,统治者应该从自身寻找原因,加强自身的德行修养,而不是一味的以暴力手段恐吓民众,使民众不敢声言,而“道路以目”。

早在《尚书》的“无逸”篇中,周公就曾告诫成王,如果有人批评甚至诋毁君王,君王应该反省自身的过失,这样一来,毁谤之辞自然会烟消云散。

周厉王显然不曾吸取这样的教训,以暴力手段堵塞民众的口舌,厉王最终的结局,是被国人共同驱逐而客死异乡。

《国语》原文:

厉王虐,国人谤王。邵公告曰:“民不堪命矣。”王怒,得卫巫,使监谤者,以告,则杀之。国人莫敢言,道路以目。王喜,告邵公曰:“吾能弭谤矣,乃不敢言。”

邵公曰:“是障之也。防民之口,甚于防川。川壅而溃,伤人必多,民亦如之。是故为川者,决之使导;为民者,宣之使言。故天子听政,使公卿至于列士献诗,瞽献曲,史献书,师箴,瞍赋,矇诵,百工谏,庶人传语,近臣尽规,亲戚补察,瞽史教诲,耆艾修之,而后王斟酌焉。是以事行而不悖。民之有口,犹土之有山川也,财用于是乎出;犹其原隰之有衍沃也,衣食于是乎生。口之宣言也,善败于是乎兴。行善而备败,其所以阜财用衣食者也。夫民虑之于心而宣之于口,成而行之,胡可壅也?若壅其口,其与能几何?”


  王不听,于是国莫敢出言。三年,乃流王于彘。

《国语》开创分国记事的体例,为汉代刘向编辑《战国策》提供了绝佳范本,并将历史散文推向了新的高度。

战国时期,中国社会迎来了第一次全方位的思想解放,诸子学说各有其门徒,百家争鸣,百花齐放。

这些不同信仰的人为了使得自家的学说流行于世,彼此间在互相攻讦的同时,亦取对方学说之精华,补益自家之短。

这个时期的社会各个阶层也发生了剧烈变化,原有的世卿贵族因时代巨变而没落,众多有才华的底层百姓开始崭露头角,成为各国倚仗的重要力量。

战国时代对于利益的追求,远超以往,在那个礼崩乐坏的动荡年代,崇尚游说权谋之术的纵横家之徒开始登上历史舞台,开始了他们的凌厉说辞。

西汉末年刘向以多种史料,采集“战国时游士辅所用之国,为之策谋”的故事,将这些史料汇聚而成《战国策》。

《战国策》并非严谨的史学著作,书中写人多汪洋恣肆、铺陈夸张,令人读之喟然长叹,心向往之。

这样神采飞扬的浪漫笔力,对中国的文学产生了莫大的影响,对于后世小说中各类奇人异事之刻画,有着深刻的推动作用。

苏秦作为战国著名的纵横家之一,在《战国策》“秦一”“苏秦始将连横”篇中,将其落魄时候世态炎凉、家人冷漠到一朝发迹后,父母妻嫂的卑微姿态描摹得十分生动,对当时社会惟利是图的风气,进行了有力的展露。

《战国策》原文:

苏秦始将连横,说秦惠王曰:“大王之国,西有巴、蜀、汉中之利,北有胡貉、代马之用,南有巫山、黔中之限,东有肴、函之固。田肥美,民殷富,战车万乘,奋击百万,沃野千里,蓄积饶多,地势形便,此所谓天府,天下之雄国也。以大王之贤,士民之众,车骑之用,兵法之教,可以并诸侯,吞天下,称帝而治。愿大王少留意,臣请奏其效。”

秦王曰:“寡人闻之,毛羽不丰满者不可以高飞,文章不成者不可以诛罚,道德不厚者不可以使民,政教不顺者不可以烦大臣。今先生俨然不远千里而庭教之,愿以异日。”

苏秦曰:“臣固疑大王之不能用也。昔者神农伐补遂,黄帝伐涿鹿而禽蚩尤,尧伐驩兜,舜伐三苗,禹伐共工,汤伐有夏,文王伐崇,武王伐纣,齐桓任战而伯天下。由此观之,恶有不战者乎?古者使车毂击驰,言语相结,天下为一;约从连横,兵革不藏;文士并饬,诸侯乱惑;万端俱起,不可胜理;科条既备,民多伪态;书策稠浊,百姓不足;上下相愁,民无所聊;明言章理,兵甲愈起;辩言伟服,战攻不息;繁称文辞,天下不治;舌弊耳聋,不见成功;行义约信,天下不亲。于是,乃废文任武,厚养死士,缀甲厉兵,效胜于战场。夫徒处而致利,安坐而广地,虽古五帝、三王、五伯,明主贤君,常欲坐而致之,其势不能,故以战续之。宽则两军相攻,迫则杖戟相撞,然后可建大功。是故兵胜于外,义强于内;威立于上,民服于下。今欲并天下,凌万乘,诎敌国,制海内,子元元,臣诸侯,非兵不可。今之嗣主,忽於至道,皆悯于教,乱于治,迷于言,惑于语,沈于辩,溺于辞。以此论之,王固不能行也。”

说秦王书十上而说不行。黑貂之裘弊,黄金百斤尽,资用乏绝,去秦而归。羸滕履蹻,负书担櫜,形容枯槁,面目犁黑,状有归色。归至家,妻不下紝,嫂不为炊,父母不与言。苏秦喟叹曰:“妻不以我为夫,嫂不以我为叔,父母不以我为子,是皆秦之罪也。”乃夜发书,陈箧数十,得太公阴符之谋,伏而诵之,简练以为揣摩。读书欲睡,引锥自刺其股,血流至足。曰:“安有说人主不能出其金玉锦绣,取卿相之尊者乎?”期年揣摩成,曰:“此真可以说当世之君矣。”

于是乃摩燕乌集阙,见说赵王于华屋之下,抵掌而谈。赵王大悦,封为武安君。受相印,革车白乘,锦绣千纯,白壁百双,黄金万溢,以随其后,约从散横,以抑强秦。

故苏秦相于赵而关不通。当此之时,天下之大,万民之众,王侯之威,谋臣之权,皆欲决苏秦之策。不费斗粮,未烦一兵,未战一士,未绝一弦,未折一矢,诸侯相亲,贤于兄弟。夫贤人在而天下服,一轼撙衔,横历天下,廷说诸侯之王,杜左右之口,天下莫之能伉。

将说楚王,路过洛阳,父母闻之,清宫除道,张乐设饮,郊迎三十里。妻侧目而视,倾耳而听;嫂蛇行匍伏,四拜自跪而谢。苏秦曰:“嫂何前倨而后卑也?”嫂曰:“以季子之位尊而多金。”苏秦曰:“嗟乎!贫穷则父母不子,富贵则亲戚畏惧。人生世上,势位富贵,盖可忽乎哉!”

《战国策》不仅善于写层次分明的长文,在一些篇幅短小的文章中,也把人物刻画得栩栩如生,譬如“唐雎不辱使命”,便塑造了一位不畏强暴、大义凛然、爱憎分明的安陵君使臣。

原文:

秦王使人谓安陵君曰:“寡人欲以五百里之地易安陵,安陵君其许寡人。”安陵君曰:“大王加惠,以大易小,甚善。虽然,受地于先王,愿终守之,弗敢易。”秦王不说。安陵君因使唐雎使于秦。

秦王谓唐雎曰:“寡人以五百里之地易安陵,安陵君不听寡人,何也?且秦灭韩亡魏,而君以五十里之地存者,以君为长者,故不错意也。今吾以十倍之地请广于君,而君逆寡人者,轻寡人与?”唐雎对曰:“否,非若是也。安陵君受地于先王而守之,虽千里不敢易也,岂直五百里哉?”

秦王怫然怒,谓唐雎曰:“公亦尝闻天子之怒乎?”唐雎对曰:“臣未尝闻也。”秦王曰:“天子之怒,伏尸百万,流血千里。”唐雎曰:“大王尝闻布衣之怒乎?”秦王曰:“布衣之怒,亦免冠徒跣,以头抢地尔。”唐雎曰:“此庸夫之怒也,非士之怒也。夫专诸之刺王僚也,彗星袭月;聂政之刺韩傀也,白虹贯日;要离之刺庆忌也,苍鹰击于殿上。此三子者,皆布衣之士也,怀怒未发,休祲降于天,与臣而将四矣。若士必怒,伏尸二人,流血五步,天下缟素,今日是也。”挺剑而起。秦王色挠,长跪而谢之曰:“先生坐,何至于此!寡人谕矣。夫韩、魏灭亡,而安陵以五十里之地存者,徒以有先生也。”

春秋战国时期,不仅有历史散文的发轫,与之并重于世的是士人崛起的时代背景下诞生的诸子散文,其中文学价值最高的四大家是《孟子》、《庄子》、《荀子》、《韩非子》。

参考书目:《中国古代文学作品选》《先秦古诗辨》《先秦文学史》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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