北京酒渣鼻十佳医院 http://m.39.net/pf/a_8733705.html孔子周游列国(邮票)
一
孔子生活在春秋时代,春秋就是东周,东周前面是西周,后面是战国。
孔子是多年前的人物,不要说孔子,恐怕50年前的中国人,都无法想象现在这样的工业化社会、商业化社会、信息化社会。孔子肯定认为,社会就是农业社会,永远是农业社会。
当然,孔子能感觉到社会的变化,最显著的变化是,西周高度结构化、超稳定、礼法森严的社会慢慢解体了,社会一天比一天混乱,诸侯国之间经常发生战争,诸侯国内部经常发生动乱,周天子作为最高权威,无法约束。更让人忧虑的是,战争和混乱没有平息的迹象,还将持续下去,程度会进一步加强,形势会进一步恶化。
这是孔子所处的时代氛围,也是他学说产生的基础。
孔子希望社会稳定、有秩序,岁月静好,现世安稳,他不考虑发展的问题。
孔子思考的重心是,如何让社会重新恢复秩序?孔子的理想是社会能够恢复到西周那样的黄金时代。
拿电脑打比方,新电脑用起来很流畅,但时间长了,垃圾文件多了,流氓软件多了,运行速度会下降,慢慢就卡顿了。现在windows有一个功能,一键恢复出厂设置,可以让windows回复到刚出厂时的状态。
孔子想要这样的功能,但社会比电脑复杂多了,孔子需要制定更复杂的方案,这就是孔子学说,核心内容包括两个方面:
一是“仁”。
“仁”是两个人,两个人就构成了社会关系,人与人之间应该互相友爱,“仁者,爱人。”
具体来说,有五种最基本的社会关系,“君臣、父子、兄弟、夫妇、朋友”,这五种关系处理好了,社会就有秩序了,稳定了。
在这五种关系中,责任和义务是对等的,比如“父子”,并不是“子”无原则地服从“父”,而是“父慈子孝”,互为因果,互为条件,这与后来“天下没有不是的父母”的观念不同。孔子哲学是活泼的,富有人情味的,后世的儒生把孔子哲学教条化了。
二是“礼”。
这个“礼”,不是有礼貌,而是社会等级,或者说“名分”。
孔子向往的西周是一个等级森严、金字塔结构的社会,上层是贵族,可细为公、侯、伯、子、男五级;下面是卿、大夫;再下面是士;底层是庶民,是普通百姓。
每一社会阶层的住房、车马、服饰、饮食等,都有严格规定,不能僭越。现代工商社会不讲这些了,只要有钱,你怎么消费和生活,没有人管你。
我参观过河南三门峡的虢国博物馆,建在西周墓葬遗址上,对西周的“礼法森严”留下了深刻的印象。这种划分社会等级的礼制观念,力量非常强大,比如北宋司马光《资治通鉴》一开篇就说:
“臣闻天子之职莫大于礼,礼莫大于分,分莫大于名。”
这是皇帝治理国家的首要任务,也是《资治通鉴》的中心思想,“礼”是*治观念,是社会治理的金科玉律。
这是孔子思想,有一种几何学的美。孔子如果学几何学的话,肯定是个好学生。
但孔子生不逢时,“礼法森严”的西周社会已经远去,现在天下大乱,孔子的想法没有人听,觉得他迂腐。诸侯之间的战争也好,内部叛乱也好,崇尚的是实力,而孔子没有这样的实力,他带着弟子周游列国,处处碰壁,“累累若丧家之狗”,很狼狈。
孟子(邮票)
孔子后面是孟子,孔子去世后大约一百年,孟子生。
孟子已经在战国时代,孟子和庄子是同时代人。
从春秋到战国,社会更加动荡,战争更加频繁,战争规模也越来越大。
孟子需要回应时代新的挑战,由此发展出孟子特色的新儒学。
孔子讲“仁”,孟子讲“义”,讲见义勇为。
我们现在也讲见义勇为,但内涵比孟子的讲法严重缩水了,现在讲见义勇为,好像是与歹徒搏斗,但孟子的意思是“讲是非,不讲功利”,只要认为对的事情,就应该勇敢地去做。孟子气魄大,要求高,“虽千万人吾往矣”,只要自己认为对的事情,即使千千万万的人反对我,也应该勇往直前。
孟子说,“富贵不能淫,贫贱不能移,威武不能屈,此之谓大丈夫”,孟子的道德哲学非常勇敢,不肯妥协。
孟子这些说法不是原创,孔子也有类似的话,比如:
三军可夺帅,匹夫不可夺志也。
岁寒,然后知松柏之后凋也。
知者不惑,仁者不忧,勇者不惧。
但孟子更激烈了,背后的原因是社会危机进一步加深了。
孔子讲“仁”,孟子讲“义”,实际上孔子讲人的“活法”,孟子讲人的“死法”。一个人活着的时候,应该“仁”;但在战争环境中,人人自危,往往死于非命,在这种情况下,就不能光讲如何“活”,还要讲如何“死”,如何死得有价值。
孔子还有小时代舒缓的生活气息,比如他会说,“食不厌精,脍不厌细”。到孟子的时代,这些情调消失了,孟子所处的战国是纵横捭阖、血肉横飞的大时代。孟子比孔子更悲情。
孟子讲“义”,还讲“心”。
孟子有强烈的救世情怀,他要找一块不可泯灭的人性磐石,人世间的一切美好都能够在此基础上重建。
孟子相信,不管时代怎么败坏,人性本来是“善”的。他设想了一个场景,来论证他的观点。他说,有一个人突然看见一个小孩子要掉到井里去了,这个人本能的反应是去拉住那个孩子,不让他掉到井里去。这个人之所以这样做,不是因为他认识孩子的父母,或者想在乡邻朋友中博取声誉,他没有这些想法,他只是本能地想去救那个孩子,不忍心孩子掉到井里去。
这是有名的“孺子入井”的案例,孟子的思想实验非常简洁、单纯,没有人可以否认他的发现。
任何人,圣人也好,普通人也好,恶棍也好,如果看到一个小孩子要掉到井里去,一定想去拉孩子一把,的确,在这一点上,我们是有把握的,哪怕救过孩子以后,再去尔虞我诈,再去伤人杀人,但那一瞬间救孩子的心是真切的。
孟子得出结论:“人皆有不忍人之心。”再进一步:
一个人如果没有恻隐之心,那就不是人;
没有羞恶之心,也不是人;
没有辞让之心,也不是人;
没有是非之心,也不是人。
孟子相信,不管是谁,都有恻隐之心、羞恶之心、辞让之心、是非之心。
孟子不放弃任何一个人,孟子对人有信心。
“心”是什么?
对孟子来说,是“性本善”。在尔虞我诈的大时代,孟子依然相信“性本善”是常态,而人性的兽化是变态,这是孟子的伟大之处。
孟子哲学不是思辨,是信念。
看孔子,有会心一笑的时候;看孟子,心情很难轻松,孟子会说极端的话,并非个性使然,而是他所处的时代太凶险,他没有办法延续孔子舒缓、从容的风度。孟子在没有路的地方走出路来,一个人作恶多端,杀人如麻,人人得而诛之,已经没有任何理由可以相信他,但孟子相信他,相信他的本性是善良的。
孟子跟佛教,或者中国化的佛教——禅宗,更接近。一个人在大时代,不管怎么不堪,他还是有佛性,还是性本善的;而且,不管他怎么不堪,只要“放下屠刀”,就能“立地成佛”,这样的学说,是慈悲。所谓慈悲,是无限的宽容、无条件的爱。
荀子(邮票)
与孟子同时,还有荀子。
荀子和孟子表面上针锋相对,孟子主张“性善”,荀子主张“性恶”,但实际上他们说的不是一件事。孟子谈的是人性,荀子谈的是人的动物性。比孔子更早的老牌*治家管子说,“仓廪实而知礼节,衣食足而知荣辱”,荀子追问的是,仓廪不实、衣食不足的时候,人们不知礼节、不知荣辱的时候,人会变成什么样子?
荀子这样问,有点煞风景,但他的问题真实、扎心,让人无法回避。
在战国时代,就普通人的体验来说,人性是恶的。面对一个流氓、恶棍、杀人犯,荀子说,人性本恶,很容易让人认同;但孟子说,虽然他是一个流氓、恶棍、杀人犯,但不管怎么说,他的本性还是善的,他还是有人性的,当他面临“孺子入井”那样千钧一发的时刻,他还是会去救那个孩子,孟子的这种信念,与人的直接经验不相容,因此不容易被接受。
所以,在战国时代,荀子学说风行天下,而孟子学说让人觉得迂腐。
孟子心学,老树发新芽,还需要等待漫长的时光和特别的触发因素。但这种学说,既然提出来了,可以潜伏,可以冬眠,但永远不会消失。
二
虽然有多种文献记载“孔子曾经问礼于老子”,但我还是相信,作为有系统的学说,道学是晚于儒学的。道理很简单,道家学说是作为儒家学说的反面存在的,当然要先有正面,才能有反面。
《史记·老子韩非列传》中这样记载:“孔子适周,将问礼于老子。”孔子到周朝的首都去,就“礼”的相关问题请教老子。孔子怎么问的,没有记载,直接记载老子的话。
老子说:你说的那个“礼”,以前提倡它的人,骨头早就腐烂了,不过他说的那些话倒是留传下来了。人生在世,没有那么复杂,时机来了,就驾着车出去做官;如果生不逢时,那就只好像蓬草一样随风飘转,听天由命了。
这是老子讲的第一层意思,老子接着说:
我听说,善于经商的人把货物藏起来,好像什么东西都没有(“良贾深藏若虚”);君子有好的品德,但是他韬光养晦,看起来像是愚钝的人(“君子盛德容貌若愚”)。
这是老子讲的第二层意思,老子接着说:
抛弃你的骄傲和欲望,抛弃你的做作和志向,这些东西对你没有好处。
老子(邮票)
孔子问礼于老子,相当于老子把孔子教训了一顿,孔子什么反应呢?孔子对弟子说:
鸟,我知道它能飞;
鱼,我知道它能游;
兽,我知道它能跑。
会跑的,可以用网抓住它;
会游的,可以用丝线去钓它;
会飞的,可以用箭去射它。
至于龙,乘风云而上天,没有办法抓住它。我今天见到老子,他大概就是龙吧!
孔子被老子教训了一顿,还表扬老子是一条龙,好像很过瘾、很舒爽的样子。
孔子注重“礼”,但在老子看来,“礼”纯属多此一举。老子的人生态度是“道法自然”,机会来了,就出去做官;没有机会,就听天由命。老子认为,孔子那么骄傲,欲望那么多,神情那么做作,志向那么大,一个人何必把自己弄成这么难受的样子呢?自然一点不好吗?而且,在乱世之中,保全自身,能够多活几年是最重要的,你咋咋呼呼地干什么呢?有五分力,非要显出十分的样子,把吃奶的力气都用出来了,你这种处世态度,完全弄反了。正确的人生态度应该是,即使有十分力,也只用五分,要韬光养晦,隐藏实力,不要那么累,要注意养生。
这些说法,反映了道家基本的人生态度。
道家讨厌一切“人为”的东西,“人为”就是“伪”。
道家学说,给人非常消极的感觉,但这是严重的误解,实际上,道家是非常积极的,不过它的观念、方法和儒家不同,道家相信,人的力量非常有限,因此一个人要做成事、做成大事,必须顺应天道的力量,让天道来帮你才行。
举一个例子:黄河泛滥了,发大水了,在这危急关头,怎么办?
道家和儒家的想法、做法完全不同。
儒家学派的人要去堵缺口,做中流砥柱、抗洪英雄,不惜牺牲自己的生命。
道家学派的人想法不同,黄河泛滥了,发大水了,这是没办法的事,不是人力能够抗拒的,那怎么办呢?
首先,要保全自己,转移到高处,别被洪水冲走了;
其次,转移到高处了,是不是什么都不做呢?不是的,要在高处观察水势,慢慢看清水流的走向,顺着水势、水性,因势利导,不是去堵缺口,因为压根儿堵不住,而是去疏通、去泄这个洪水;
第三,为了疏通洪水,可能要在某个地方主动开一个缺口,把洪水往这儿引,这样一来,原来没有受灾的地方要被水淹没,但那是没有办法的事,只能“两害相比取其轻”,让损失整体上最小化。
这是道家的思路,非常冷静,非常理性,看上去有些无情。
道家相信“退一步海阔天空”,讲究“做减法”,充分减少人为的因素,从而进入天道之中。
这是老子的观念,老子和孔子生活在春秋时代,接下来说庄子,庄子和孟子生活在战国时代。
道家思想的变化,从老子到庄子,同样能感受到春秋到战国,时势越来越紧张的状况。
老子想干预现实,他有这个自信,也有能力和这个世界周旋。
老子说,“无为而无不为”,重点还是“为”。
老子说,“夫唯不争,故天下莫能与之争”,重点还是“争”。
老子说,“终不自为大,故能成其大”,重点还是“大”。
老子说,“以天下之至柔驰骋天下之至坚”,重点还是“坚”。
老子说,“反者道之动”、“负阴而抱阳,知雄而守雌”、“治大国若烹小鲜”、“圣人处无为之事,行不言之教”,老子相信自己可以成为君主的*治顾问和军事顾问,不管是阳谋,还是阴谋,老子都认为自己能玩得转。
庄子(邮票)
老子想和这个世界周旋,想上牌桌,庄子没这个兴趣。
庄子讲“逍遥游”。
一个人的实际生活情境不管多么艰难,都不应该妨碍他的精神生活,都要在精神世界里活出真实的自我。对于那些有才能的人来说,尤其应该摆脱功名利禄、权势尊位的束缚,优游自在,了无牵挂,才是最好的生活状态。
庄子讲“齐生死”。
把生死看成自然的变化,“安时处顺”“生死一如”,不要被喜怒哀乐的情绪困扰。战国时代,人命如草芥,只有这样处理生死问题,才能在生的时候多一点自由。
庄子讲“全生远害”,有两个原则:
一是“以无用为大用”。一个人最好不要有工具价值,生命是自己的,绝不能浪费在“学成文武艺,货于帝王家”这样高风险的事情上,这是对生命的不负责任。在危机四伏的战乱年代,庄子更关心普通人如何安身立命?这与儒家观念完全不同,《二十四史》《资治通鉴》是儒生写的,对“一将功成”津津乐道,对“万骨枯”一言不发。
二是“游刃有余”。社会是复杂的,人性是幽暗的,千万不要硬碰硬,要“因其固然”“依乎天理”“以无厚入有间”,这样刀才不会卷刃。这是庖丁解牛的方法和境界。
庄子写了很多动人的寓言故事,不管表面上如何深情,充满艺术气息,在骨子里,庄子是非常冷峻的。
老子