1、生而为性
2、虚静之心
(见上篇)
3、师法权威
儒家一切人文价值的源头并不在外,而在本有的心,孔子以仁义释之,仁代表了内心的态度和方向,义则代表了此态度和方向所具备的理性,是故理存在于心。孟子的性善说则是立于本质进一步对此心进行了论证。反观荀子所主张的性恶说并不是没有道理,性善和性恶本可以在不同层面进行说明,两者并不是非此即彼的关系。然而荀子最大的致命处即是否定了孟子本质层面的性善说,将“性恶”形下之现象代替了“性善”形上之本质,以后天经验取代了先天超越,这样自然使得心性再也无法作为价值之源。
荀子的性恶说强调了后天教育的重要性,其教育的外在条件是圣人与礼法,而内在之源是我们的认知心。荀子用虚静来形容此认知心,以盘水来比喻此认知心,然此心唯有能接受的功用,不具备创生的功能,能接受故此心可以被改造,不能创生故此心不能作为一切人文价值之源,是故荀子不得不为人文价值另找一创生源头,此源头便是师法和权威,荀子在其迂回纠结的理论体系中,终使得儒家的内在道德秩序被外在的师法权威秩序所代替。
《性恶篇》中云:
“今人之性恶,必将待师法然后正,得礼义然后治。”
“问者曰:人之性恶,则礼义恶生?应之曰:凡礼义者,是生于圣人之伪,非故生于人之性也。故陶人埏埴而为器,然则器生于工人之伪,非故生于人之性也。故工人斫木而成器,然则器生于工人之伪,非故生于人之性。圣人积思虑,习伪故,以生礼义而起法度,然则礼义法度者,是生于圣人之伪,非故生于人之性。”
荀子认为人性本恶,所以要成就善德善行就一定要靠圣王的治理和礼义的教化才行。有人质疑荀子,既然人性本恶,那礼义又是从哪里生出来的呢?其实问者的意思是说,如果只有圣王和礼义这些外在的缘,而没有内在性善的因,又如何能起到教化的作用。然荀子始终不接受孟子的性善之说,认为仁义礼智皆由性外入,是后天人为努力的结果。所以荀子说到,礼义法度都是圣人通过后天努力而制定的,非出自于人之本性。这就好比制陶的人和制粘土做成瓦器,你不能说瓦器是天然就有的;又好比说木工将木头斫成各种木器,你也不能说木器是天然就有的。器皿都是通过后天加工而形成,礼义法度亦是一样,是圣人通过不断思考,不断积累经验后制定出来,“伪”即是后天人为努力的意思。总之在荀子看来,人性一定是性恶,既然是性恶,那就一定要师法的教育和权威的约束。
在上一讲中我们讲了荀子静虚的观待心,由此心的认知功能,是故教化得以成为可能,然此心与理处于对待的关系中,所以理在心外。理可以理解为自然规律,若将一切价值的根源归于此自然之理,那便是类似于道家的说法,但在荀子看来,我们有驾驭自然规律的能力,《天论篇》云:
“天行有常,不为尧存,不为桀亡。”
“大天而思之,孰与物畜而制之?从天而颂之,孰与制天命而用之?”
“强本而节用,则天不能贫;养备而动时,则天不能病。修道而不贰,则天不能祸。”
荀子首先承认自然规律是强大的,因为规律不会因为尧的圣明和桀的暴虐而改变,然而这么强大的天,荀子认为是可以通过人为后天的改造而驾驭之。是故荀子说,一味地推崇天而思慕它,怎比得上将天当作物去控制住它;一味地顺从天而歌颂它,怎比得上掌握其规律而合理利用它。荀子建议如果大家能够加强农业生产,厉行节俭,那么上天也无法让人们变得贫穷;如果我们的衣服饮食能准备齐全,又能适时运动,那么上天也无法让人们生病;如果我们能应自然规律作出后天的努力成就,那么上天也无法使我们遭受祸害。此段要说明的重点是人文价值的源头非建立于外在的天道,既然价值源头非“法自然”,亦不归于性,是故荀子只能一味强调礼的重要性,然如何能顺利实行礼法?荀子最后的理论出路只能付之于权威思想。
《礼论篇》云:
“礼有三本:天地者,生之本也;先祖者,类之本也;君师者,治之本也。”
《君道篇》云:
“道者何也?曰:君道也。”
荀子认为礼有三个根本:天和地是生存的根本;祖先是族类的根本;君主和师长是国家安定的根本。在此三个根本中,唯有君师之根本才具有人文之源的意义,由此,荀子将儒家的尊礼逐渐过渡到尊君,最终言其道在君,而在孔孟,道应在“仁”在“义”在“心性”。
“君者,民之原也。原清则流清,原浊则流浊。”
“请问为国,曰:闻修身,未尝闻为国也。君者,仪也,仪正而景正。君者,盘也,盘圆而水圆。君者,盂也,盂方而水方。…故曰:闻修身,未尝闻为国也。”
在荀子看来,整个国家的命数在于君,是故其言,君王是社会安定的源头,源头清澈,下源的水流自然也清澈;源头浑浊,下源的水流自然也浑浊。比喻的是明君必有清廉之大臣官员,而昏君也必然有腐败之大臣官员。所以有人请教如何治理国家时,荀子的回答是,我曾听说君王只要修养自己的品德就可以了,如果内在的德行没有又如何能治理国家呢?君王就像测定时间的标杆,民众就像这标杆的影子,标杆若是正直,影子自然也会正直。或者说君王就像盘子和钵盂,民众就像所盛之水,盘子若是圆的,所盛之水也是圆的,钵盂若是方的,所盛之水也是方的。荀子虽然在这里说明了君王的道德是社会安定的关键,但我们却不能将之理解为,荀子要说明的是道德为一切人文价值之源,因为荀子的理论是性恶说,荀子之道德完全来源于师法和权威,加上其君为道的思想,是故这段文字荀子实际上是强调君王的威权性。
荀子之所以转向权威主义,是由于其理论上迂回曲折的迫使,是故荀子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法家,其思想的方向仍是重人轻法,重德治大于法治,如《君道篇》云:
“有乱君,无乱国。有治人,无治法。羿之法非亡也,而羿不世中。禹之法犹存,而夏不世王。故法不能独立,类不能自行。得其人则存,失其人则亡。法者,治之端也。君子者,法之源也。”
荀子认为,有搞乱国家的君王,没有自行混乱的国家;有治理国家的人才,没有自行治理的法制。这就好比后羿的射箭方法并没有失传,但其方法并不能让后世之人都能做到百发百中;大禹的法制虽然至今存在,但夏朝并不能世世代代称王天下。所以法制不可能单独有所建树,律例也不可能自动被实行,只有拥有了善于治国的人才,法制才有其存在的价值。若失去了有德行的人才,法制的精神也就灭亡了。所以说,法制只是*治的开始,而君子才是法制的本源。
荀子的这份态度和方向虽然坚持了儒家的传统,但其礼义和师法却不得其源,论其心性,性恶说自然不能成为人文价值之源,而其虚静之心亦无价值之觉,是故儒家最为重视的“德性我”始终蔽而不显,此理论流弊至其学生韩非处,更是否定了一切规范,唯以建立人主之权为其事业,至此,中国文化精神颓废不堪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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