儿童白癜风饮食 http://m.39.net/pf/a_4581571.html君子儒学与庶民儒学——兼论统合孟荀
君子儒学与庶民儒学
(二)
孟荀的贡献及局限
到了孟子,讲得更为清楚:“无恒产而有恒心者,惟士为能。”(《孟子·梁惠王上》)没有固定的财产,而有固定的志向,只有士人才能做到。对于一般民众,“则(注:若)无恒产,因无恒心。苟无恒心,放辟邪侈,无不为已”(同上)。如果没有物质生活的保障,就会违法乱纪,什么坏事都能干得出来。可见,士与民的社会品格是不一样的,对其的伦理要求也是不同的。在孟子那里,士也就是君子,故孟子区分士与民,乃是对儒家君子之学与庶民之学的进一步发展。在孟子看来,士与民的差别首先在于社会角色的不同。所谓“或劳心,或劳力。劳心者治人,劳力者治于人;治于人者食人,治人者食于人。天下之通义也”(《孟子·滕文公上》)。君子是劳心者,是管理阶层;民是劳力者,是被管理者。社会角色不同,其社会职责与义务自然也不同。所以孟子“道性善”——提出性善论,虽然是以普遍主义的形式出现的,实际上也包含了对于君子、庶民角色的不同思考。对于孟子的性善论,学术界有不同的看法,我的理解是:孟子性善论实际是以善为性论。孟子“道性善”,并不是认为人性的内涵及其表现都是善的。相反,他说“口之于味也,目之于色也,耳之于声也,鼻之于臭也,四肢之于安佚也,性也”(《尽心下》),人的感性欲望、耳目之欲也是性,这里的“性也”是一事实判断,表示其事实上也是性。但是“有命焉”,能否实现则有命的限定,所以“君子不谓性也”,君子不应将其看作真正的性,“不谓性”乃是一价值判断。那么应该把什么看作是性呢?应该把仁义礼智这些先天的道德禀赋看作是性。孟子认为获得民心,就应“所欲与之聚之,所恶勿施尔也”(《离娄上》),老百姓想要的就满足他,不喜欢的不要强加给他。孟子一见到君王,反复强调的是要制民之产,满足其感性欲望和物质生活。所以孟子的性善论实际是有具体内涵的,既强调了所有的人都应当以善为性,实现自我的完善,又在现实中对君子、庶民有所区分,其“不谓性也”主要是针对君子提出的,对庶民的感性欲望则有所肯定和保留。对于庶民之学,荀子有更多的思考,这不仅是因为继孟子之后,他对庶民与君子做了进一步的区分,认为“以从俗为善,以货财为宝,以养生为己至道,是民德也。行法志坚,不以私欲乱所闻,如是则可谓劲士矣”(《荀子·儒效》)。更重要的,他在人性论上有所发展和突破。关于荀子的人性论,传统上一直认为是性恶论,因此遭到宋儒“大本已失”的评价,并被逐出道统,罢祀孔庙。其实荀子的人性论并非是性恶论,而是性恶心善论。我们只要认真阅读《荀子·性恶》篇,就会发现荀子关于人性的判断是“人之性恶,其善者伪”,一共说了八次,无一例外。既说了恶来自性,又认为善来自伪。其对人性的考察是两面的,而非一面的。人们之所以误以为荀子主张性恶,主要是受了《性恶》篇题的影响,另外也不理解“其善者伪”具体何意。按照荀子的定义,“心虑而能为之动谓之伪”(《正名》),伪是心的思虑活动。郭店竹简中有写作“”的字,应该就是其本字。只是后来此字丢失,被抄写为“伪”,造成误解。因此,“伪()”并非以往学者所理解的作为,而是“心之为”,是心的思虑、认知及引发的行为。荀子的心也并非传统所认为的认知心,而是道德智虑心,不仅能认知,也能做道德判断,可以好善、知善、行善。但在荀子那里,圣人或圣王与凡人在人性上并没有根本不同,“凡人之性者,尧、舜之与桀、跖,其性一也;君子之与小人,其性一也”(《性恶》),那么第一个圣人是如何出现的?他如何又能够制作礼义?这些便成为无解的问题。后人称荀子“大本不立”、“本源不足”①,根本原因就在这里。但问题是,荀子并不只主张性恶,而是持性恶心善论,既考察了以性为代表的向下堕失的力量,也揭示了以心为代表的向上提升的力量,肯定人是有内在主体性的,有追求善的动力。以往对荀子的批评,是建立在对其人性论的误读之上的。孟子“道性善”,以善为性,主张“君子不谓性也”,要求君子不以感性欲望为性,而以仁义礼智为性,为儒家的君子人格奠定了人性论的基础,由此发展出大丈夫精神、浩然之气、天爵人爵说等等,对儒家的君子之学是一个重要贡献。荀子提出性恶心善说,肯定“义利两有”,不仅对人性做出了较为全面的观察与概括,而且就其肯定自然欲望、利益诉求的合理性而言,对于庶民之学也是一个发展。与孟子即心言性,把人性向上提、向上升不同,荀子对人性的观察恰恰是从自然欲望开始的。表面上看,先王制定的礼义限制了我们的某些欲望和欲求,但其真正的目的却是“养人之欲,给人之求”,荀子承认、肯定自然欲望的合理性,并落实为礼义法度的制度形式,显然是对庶民之学的发展。礼义虽然是由圣王制作,但却包含了对民众利益的考虑,实际蕴含着对民众生命、财产、安全等权利的承认和肯定。我们今天讲“统合孟荀”,并不是要把儒法重新结合来,更不是要借法家来发展儒学。我恰恰反对对荀子做法家式的解读,而要恢复其在儒家道统中的地位。不可否认,荀子重视外在圣王、礼法,确实存在滑向法家的可能,他的两位弟子最终走向了法家,不是没有原因的。出现这种情况,就在于我所说的荀子思想中圣凡差异与人性平等的矛盾。从荀子的一些论述来看,他似乎预设了世界上存在着两种人:圣人和凡人。凡人只有性恶,没有心善,心蒙蔽无知,若没有圣人、君子的教化、开导,便只能为恶。圣人则似乎不受性恶的影响,也不会为恶,相反,他一旦发现人性之恶,便会起而制作礼义以矫正、改造之。“古者圣王以人之性恶,以为偏险而不正,悖乱而不治,是以为之起礼义,制法度,以矫饰人之情性而正之,以扰化人之情性而导之也。”(《性恶》)凡人只知追逐感性欲望、物质利益而没有道德主体,圣人则不受欲望、利益的影响,而具有驯化、引导民众的能力。从这一点看,我们也可以说荀子实际发展出一套圣王之学,而不是庶民之学。但是另一方面,在人性问题上荀子又持人性平等说,认为圣人、凡人的本性是相同的,圣人也是常人,只不过是常人中的优异者,其成为圣人乃是由于后天努力、人为的结果。“圣人之所以同于众,其不异于众者,性也;所以异而过众者,伪也。”(《性恶》)这里的“伪”,主要是在荀子关于“伪”的定义的第二义即“虑积焉、能习焉而后成谓之伪”(《正名》)上使用的,所以说“圣人者,人之所积而致矣”(《性恶》)。荀子夸大圣、凡的差异,区别凡人、圣人为二,凡人需待圣人出,礼义兴,而后出于治,合于善,是在战国后期历史背景下的认识和看法,是特殊、具体的。而其“性恶心善论”则是关于人性的一般理论,是普遍、抽象的,是适用于所有人的。上引《礼论》“先王恶其乱也”一段,从文字上看,似乎是说众人只知追逐欲望而没有理智,结果导致争夺混乱,需圣王出,然后制作礼义以消除混乱。所谓先王不过是其中的先知、先觉者,因为他启发、引导了众人,而被尊奉为王。先王通过学习、了解这种自生秩序方能制作礼义。从这一点看,也可以说是众人成就了圣人。故圣王制作礼义,并非由于其特殊的才能和智慧,而是因为他顺从了民心、人心。“礼以顺人心为本,故亡于《礼经》而顺人心者,皆礼也。”(《大略》)顺人心也就是要顺民欲,满足、保养民众的欲望。从这一点来说,礼并非为圣人,而是为庶民而设,礼学就是庶民之学。礼既满足了民众的欲望,又将其限定在合理的范围内,同时还可以培养其孝悌敬爱之情,故是治理庶民的重要方式。不过礼虽然不是为了成就圣人,但同样可以出凡入圣,通过实践礼,“涂之人可以为禹”(《性恶》),只不过要经过化性起伪、积善成德的过程。这样从荀子的性恶心善说,又可以推演出不同于荀子推崇圣王、权威的思想,发展出一套庶民之学来。
注释:
①牟宗三:《名家与荀子》,台湾学生书局年版,第、页。
未完待续......
往期回顾——
梁涛丨君子儒学与庶民儒学1——儒学的两个维度
梁涛丨新冠病毒背景下的科学与人文思考(腾讯研究院论坛发言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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