荀子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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漢書選注劉歆移讓太常博士書 [复制链接]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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歆xīn字子駿,少以通《詩》《書》能屬zhǔ文召,屬文,撰寫文章。見成帝,待詔宦者署,爲黃門郎。西漢宮禁之門黃色,稱黃闥。黃門郎服務於黃闥內,近侍也。河平中,河平(前28-前25),漢成帝年號。受詔與父向領校jiào祕mì書,父向,劉歆父劉向。劉向受成帝詔,整理宮禁秘藏之書(國家藏書)。領,統其事。祕同秘。講六蓺yì傳記,蓺同藝。諸子、詩賦、數術、方技,無所不究。向死後,歆復爲中壘校尉。中壘校尉,西漢北軍八校尉之一,是京師衛戍部隊軍官,秩二千石。劉向嘗任此職,劉歆復任此職。哀帝初即位,大司馬王莽舉歆宗室有材行,爲侍中太中大夫,侍中,加官。加此官者侍從皇帝左右,出入宮廷,參與機要。西漢大夫掌論議,職能猶今西方之議員,太中大夫在大夫中級別高,僅次於光祿大夫。遷騎都尉、騎都尉,侍衛武職。奉車光祿大夫,奉車,奉車都尉簡稱,掌御乘輿車,秩比二千石。光祿大夫,大夫之最尊者,秩比二千石。貴幸。復領五經,卒父前業。歆乃集六蓺羣書,種別爲七略,語在《藝文志》。《藝文志》是漢書的一篇。

歆及向始皆治《易》。宣帝時,詔向受《穀梁春秋》,十餘年,大明習。及歆校祕書,見古文《春秋左氏傳》,古文,秦隸流行以前的古文字。此《春秋左氏傳》用古文抄寫。歆大好之。時丞相史尹咸以能治《左氏》,與歆共校經傳。歆略從咸及丞相翟方進受,質問大義。初,《左氏傳》多古字古言,學者傳訓故而已,以今言釋古語曰訓故。及歆治《左氏》,引傳文以解經,傳,《春秋左氏傳》。經,《春秋經》。轉相發明,由是章句義理備焉。串講章句,發揮義理。歆亦湛靖chénjìng有謀,湛靖,同沈靜。父子俱好古,博見彊志zhì,志,記。過絕於人。歆以爲左丘明好惡與聖人同,親見夫子,而公羊、穀梁在七十子後,傳聞之與親見之,其詳略不同。歆數shuò以難nàn向,向不能非間jiàn也。非間,否定之,指摘其罅漏。然猶自持其《穀梁》義。及歆親近,欲建立《左氏春秋》及《毛詩》《逸禮》《古文尚書》皆列於學官。學官,本指學校房舍,這裏指官方學術。建立列於學官,即確立爲官方學術之學科。哀帝令歆與五經博士講論其義,博士,官職名,當時官方學術之學科帶頭人,秩六百石。諸博士或不肯置對。置對,置辭以對。歆因移書太常博士,因,於是。移,不相統屬的官署之間行公文曰移。太常,西漢九卿之首,掌宗廟禮儀。當時官學博士歸屬太常管理,在太常官署辦公。責讓之曰:讓,責備。

昔唐虞既衰,唐,堯。虞,舜。而三代迭興,三代,夏、商、周。聖帝明王,累起相襲,其道甚著。道,本指道路,這裏指行得通的式樣,如禮樂典章制度之疇。周室既微而禮樂不正,道之難全也如此。

是故孔子憂道之不行,歷國應聘。自衛返魯,然後樂正,《雅》《頌》乃得其所。修《易》,序《書》,制作《春秋》,以紀帝王之道。紀,本指絲的端頭。扯住絲頭則整條絲線可繅可紡,故引申之提綱挈領曰紀。

及夫子沒而微言絕,七十子終而大義乖。乖,違背、相離。重遭戰國,重,又。棄籩豆之禮,理軍旅之陳zhèn。陳,軍隊行列。陳、陣古今字。孔氏之道抑,而孫、吳之術興。孫、吳之術指兵法。孫,孫武。吳,吳起。

陵夷至於暴秦,陵夷,衰落。燔經書,殺儒士,設挾xié書之法,挾,隱藏、懷藏。法,法令。秦法,私藏圖書者有罪。行是古之罪,是,正確。以古事爲是者有罪。道術由是遂滅。道,路也。術,邑中道也。引申之,道、術皆指行得通的式樣。

漢興,去聖帝明王遐遠,仲尼之道又絕,法度無所因襲。時獨有一叔孫通略定禮儀,天下唯有《易》卜,未有它書。

至孝惠之世,乃除挾書之律,然公卿大臣絳、灌之屬咸介冑武夫,絳,絳侯周勃。灌,灌嬰。二人皆官至太尉,相繼爲丞相。咸,皆。介,鎧甲。冑,頭盔。莫以爲意。

至孝文皇帝,始使掌故朝錯從伏生受《尚書》,掌故,太常屬官,熟知往昔禮樂制度等故實以待咨問。朝錯即晁錯。伏生名勝,齊人,秦博士。《尚書》初出于屋壁,秦代禁止藏書,伏生藏《尚書》於屋壁,漢興取出傳授於齊魯間。朽折shé散絕,絕,竹簡之繩斷。今其書見xiàn在,見在,尚存。時師傳讀而已。《詩》始萌牙,牙、芽古今字。天下衆書往往頗出,皆諸子傳zhuàn說,猶廣立於學官,爲wèi置博士。秦朝有博士官七十人。漢承秦制,文帝廣立博士,其中大多習諸子傳說。在漢朝之儒,唯賈生而已。漢朝對諸侯王國言。漢初經學儒者多在諸侯王國,不在漢朝廷。

至孝武皇帝,然後鄒、魯、梁、趙頗有《詩》《禮》《春秋》先師,先師,前學之師。漢武帝罷黜百家,表章六經,廢除諸子博士,專立五經博士,然後經學學術興起,而各地傳經先師由此顯名於世。皆起於建元之間。建元(前-前),漢武帝年號。當此之時,一人不能獨盡其經,或爲《雅》,或爲《頌》,相合而成。《泰誓》後得,《泰誓》是《尚書》篇名。博士集而讀之。故詔書稱曰:“禮壞樂崩,書缺簡脫,朕甚閔焉。”時漢興已七八十年,離於全經,固已遠矣。

及魯恭王壞孔子宅,欲以爲宮,而得古文於壞壁之中,《逸禮》有三十九篇,《書》十六篇。天漢之後,天漢(前-前97),漢武帝年號。孔安國獻之,遭巫蠱倉卒cù之難nàn,武帝晚年信巫蠱。征和二年(前91),江充掘蠱太子宮,太子殺充起兵與丞相戰長安,事敗亡死。及《春秋》左氏丘明所修,皆古文舊書,多者二十餘通,篇、卷、份統言曰通。臧cáng於祕府,臧、藏古今字。伏而未發。

孝成皇帝閔學殘文缺,稍離其真,稍,漸。乃陳發祕藏,陳,展示。校理舊文,得此三事,三事謂《左氏春秋》《古文尚書》《逸禮》。以考學官所傳,經或脫簡,傳或間jiàn編,間編,編次雜亂。傳chuán問民間,傳問,輾轉咨詢。傳或作博。則有魯國桓公、趙國貫公、膠東庸生之遺學與此同,抑而未施。此乃有識者之所惜閔,士君子之所嗟痛也。

往者綴學之士不思廢絕之闕,綴學,捃拾聞見以爲學。苟因陋就寡,分文析字,煩言碎辭,學者罷pí老且不能究其一蓺,罷通疲。究,竟、終。信口說而背傳記,口說,末師口授者。例如《公羊傳》《穀梁傳》初本口耳相傳,後來著於竹帛。是末師而非往古,至於國家將有大事,若立辟bì雍、若,例如。辟雍,古太學。封禪shàn、巡狩之儀,則幽冥莫知其原。幽冥,暗昧。猶欲保殘守缺,挾恐見破之私意,挾,懷揣。見,被。恐見破,害怕所持學說受衝擊。而無從善服義之公心,或懷妬dù疾,妬同妒。不考情實,情、實同義,情亦實也。雷同相從,隨聲是非,抑此三學,抑,壓制。以《尚書》爲備,認爲所習二十八篇乃《尚書》全本,自來完整無缺。謂《左氏》爲不傳zhuàn《春秋》,謂《左氏》獨自爲書,非《春秋》之傳。豈不哀哉!

今聖上德通神明,繼統揚業,亦閔文學錯亂,文,禮樂道術式樣之泛稱,即孔子所稱“斯文”之“文”。文學,斯文之學。學士若茲,雖昭其情,情,實也。昭其情,洞察文學和學士的實際狀況。猶依違謙讓,依違,寬容模棱未嘗決絕。樂與士君子同之。故下明詔,試《左氏》可立不fǒu,不通否。遣近臣奉指銜命,將以輔弱扶微,與二三君子比意同力,比,同、合。冀得廢遺。期待往日廢遺者得用。今則不然,深閉固距,距通拒。而不肯試,猥以不誦絕之,猥,苟。不誦,未嘗誦習。欲以杜塞餘道,絕滅微學。夫可與樂成,難與慮始,此乃衆庶之所爲耳,非所望士君子也。且此數家之事,皆先帝所親論,今上所考視,其古文舊書,皆有徵驗,徵驗,證據。外內相應,內謂秘藏有收藏,外謂民間有傳習。豈苟而已哉!

夫禮失求之於野,古文不猶愈於野乎!往者博士《書》有歐陽、《春秋》公羊,《易》則施、孟,然孝宣皇帝猶復廣立穀梁《春秋》、梁丘《易》、大小夏侯《尚書》,義雖相反,猶並置之。何則?與其過而廢之也,過猶誤。寧nìng過而立之。傳zhuàn曰:“文武之道未墜於地,在人。賢者志其大者,不賢者志其小者。”《論語》子貢之言。當時視《論語》爲六經總傳。今此數家之言,指古文經傳。所以兼包大小之義,豈可偏絕哉!若必專己守殘,黨同門,妬道真,違明詔,失聖意,以陷於文吏之議,指觸犯法律。文吏,文法之吏(執法吏)。甚爲二三君子不取也。

其言甚切,諸儒皆怨恨。是時名儒光祿大夫龔勝以歆移書,上疏深自罪責,願乞骸骨罷。及儒者師丹爲大司空,漢成帝更名御史大夫爲大司空。亦大怒,奏歆改亂舊章,非毁先帝所立。上曰:“歆意欲廣道術,亦何以爲非毁哉?”

歆由是忤執*大臣,爲衆儒所訕shàn,訕,謗。懼誅,求出補吏,爲河內太守。以宗室不宜典三河,三河,河南郡、河內郡、河東郡也,即今河南洛陽、焦作以及山西運城一帶,其地密近京畿。徙守五原,西漢五原郡在今內蒙古包頭一帶。後復轉在涿郡,歷三郡守。數年,以病免官,起家復爲安定屬國都尉。西漢安定郡在今寧夏固原一帶。屬國都尉管理降附蠻夷。

會哀帝崩,王莽秉*,莽少與歆俱爲黃門郎,重之,白太后。白,稟告。太后留歆爲右曹太中大夫,遷中壘校尉,羲和,王莽改大司農曰羲和。京兆尹,使治明堂辟雍,明堂,古祭祀上帝、宣明*教之所。封紅休侯,典儒林史卜之官,考定律曆,著《三統曆譜》。

廚按:

1.當時官學博士傳習今文經傳。

2.劉歆認爲今文經傳不完備不足敷用,而未嘗言其不正確。

3.劉歆校中秘藏書,發現古文經傳。

4.劉歆欲建立古文經傳於學官,意在補充今文經傳之寡闕,未嘗有取而代之意圖。

5.楚元王劉交從學於荀子弟子浮丘伯,其詩學是漢初的一家。劉交後人世代傳習經術諸子,儼然西漢皇室學術家族。劉歆博學通才,作爲西漢皇室貴族學術之代表,他的學術,從層位上講顯然高於官學博士,蓋官學博士不免焦慮於生計利祿也。

6.漢武帝罷黜百家,表章六經,自此以降一百多年間,帝國體制得官學學術承輔,逐步建立,於是官學學術與帝國體制相表裏。劉歆得皇帝支持,推尊古文經傳,其舉動不但威脅官學諸儒生計利祿,衝擊既成學術體系,而且勢必動搖官學學術支撐著的國家體制,大司空師丹的“大怒”,在很大程度上應當出於對國家體制之關切。

7.孔子述而不作傳示的唐虞三代道術斯文,乃堯舜禹湯文武周公實踐之跡。後人取往聖實踐之跡以爲案例,作治國平天下之參考,特別需要實事求是地辨別傳說案例之真僞。劉歆所見古文經傳,所載未必皆爲事實,若不加考驗,率爾參考,恐貽誤匪小。就此而論,今文經學諸儒“保殘守缺”可能反倒是正確態度,而劉歆似未諳察此態度所由生的那種氣質和智慧。出土可疑文獻,與其過而立之也,寧過而廢之。

廚齋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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