北京权威白癜风专科医院 http://www.xxzywj.com/m/电视小说《荀子》连载
刘志轩著
第五卷圣人的期盼
第二十九章不屈从的心
屈润在兰陵县衙指着裨将的鼻子骂道:“无能,无能!几个痞子就把你吓住了?”
裨将为难地:“屈大夫,百姓们手中拿着木棒、铁杵……”
屈润:“你手中的宝剑是做什么用的?”
裨将看看自己身佩的宝剑说:“与百姓们动起武来,生出事端,你我都吃罪不起呀!”
屈润愤愤地:“怕什么,你怕什么?……”
裨将:“屈大夫!众怒难犯呀!”
屈润无奈地:“咳!你呀,你呀!……”
李园在府内愤怒地谴责:“无用!真是无用,一个小小的县公都处置不了!”
姬环在亭榭抚琴,悠扬的琴音,清澈的湖水,使她回味起自己的年轻时光。
她想起在邯郸安平馆里,双手抚琴,如泣如诉地为荀子唱歌。荀子的眼中也充盈着泪水。听完歌后,送给她一锭金子。她想起荀子失去妻女,她主动到荀子在邯郸的住所去侍奉,一开始被荀子拒绝。而后留下她,她逐渐对荀子由敬重产生了爱。她为荀子洗脚,向荀子表示心迹,想侍奉荀子一辈子。荀子说她人美心也美。是他见过的天下最美的姑娘!可是,他不能接受她的爱,因为他是一个为人师表的人。姬环问他:“为人师表就要违背自己的心愿吗?”荀子说:“我已经有了妻子。”他可怜她自幼失去父母,要收她做义女,教她读书,教她成人,将来为她选一个好丈夫。这不是她的心愿,最后还是离开了他。
还有那个让她难以忘怀的夜晚。她去陪侍秦国的使臣,在街头被一伙热血的邯郸少年截住,要杀她。正好遇到荀子。荀子劝走了邯郸少年,还要带她回去,做他的义女。她感激荀子,但没有随荀子走。她向荀子表示从此不再做傻事。
荀子启动了她已经冰冷的心,让她看到了人世间最纯真的爱,荀子改变了她的命运。
此时,李园闷闷不乐地走过来:“母亲!……”
姬环被李园的呼唤从往事的回忆中惊醒,见儿子紧皱双眉,问他:“园儿,什么事这样不高兴呀?”
李园说:“那个屈润真是无用,连一个小小的县公都处置不了!”
姬环:“何处的县公?”
李园:“兰陵。”
姬环:“兰陵县公不是荀老夫子吗?”
李园:“就是他。”
姬环激动地:“园儿!荀老夫子的学问天下无人可比,你为什么要处置他?”
李园:“他是春申君黄歇的死党,不除掉黄歇的党羽,我如何做令尹?”
姬环:“园儿!朝中的事儿,母亲不愿多问。只是,我要告诉你,荀老夫子是个堂堂正正的男子,是天下最好的好人!”
李园:“你怎么知道他是好人?”
姬环激动地到屋子里取出来一锭金子,对李园说:“园儿!你还记得这锭金子吗?它是荀老夫子给的,娘一直保留多年。这锭金子让我认定了荀老夫子是个好人,是尘世上最好最好的好人,娘永远不能忘记他,也不许你们伤害他。”
李园:“母亲,你不要总说那些过去的事儿了……”
姬环:“过去的事情不能忘,荀老爷对我有恩。我十三岁失去父母双亲,流落风尘,为人唱歌,给人赔笑,没有人把我当成人看,唯有荀老夫子,他把我当做人看。还要收留我作他的女儿。像这样一个人,他能是坏人吗?”
李园:“母亲!……”
姬环:“园儿!是荀老爷让娘走上了人生的正道,娘一辈子感激他。对有恩于自己的人,一定要回报。你快传令下去,不许伤害荀老爷,听见了吗?你不能伤害荀老爷!”
李园:“母亲!你说的那些都是在赵国的事儿,如今是在楚国。他现在是黄歇的死党,这个人不能留!”
姬环:“你,……你不听我的话是吧?你为了争夺朝廷的权力杀了多少人?还不够吗?你连你娘的恩人也不放过。好,好,你一定要杀他,你就把我也杀了吧!”
李园:“母亲!……”
姬环:“我告诉你,你若是敢动他一个手指头,我就先死在你的面前!”
李园:“母亲!你,你不要管朝廷中的事情行吗?……”
姬环:“好,你按照你的主意去做吧!你走吧!那个屈润不是无能,没有能够杀死荀老爷吗?你去兰陵,亲自把他杀了。我随你一起去兰陵。我要和荀老爷死在一起!”说完站起身,“走,我跟你一起走!”
李园为难地:“母亲!……”
姬环:“走呀?”
李园无可奈何地看着姬环,而后怒气冲冲地大声喊叫:“母亲!你不要管朝中的事情好不好!……”
兰陵监牢里。
荀子身带木枷痛楚地眼望窗外,而后低头沉思,自语地感慨:“乌云遮蔽着阳光,黑暗吞噬了光明。难道荀况的一生,到此就结束了吗?天下至今依然分裂如故,战乱不断,不能一统,不能太平……,咳,不甘心,我不甘心呀!……”一下子衰老许多的荀子落下无限痛楚的泪水。
荀子继续着他的感慨:“春申君呀,你一生修养品德,谨言慎行,到老年怎么就放纵自己了呢?你一生礼贤下士,虚心听取谏言,到老年却怎么听不进逆耳忠言了呢?你一生深明大义,英勇睿智,到老年却怎么优柔寡断,被小人暗算了呢?你纳娶小妾,听信那枕边之语。咳,你是聪明一世,糊涂一时呀!你想得到快乐,得到的却是忧患;想得到安逸,得到的却是危险;想得到幸福,得到的却是死亡。可悲呀!多么地可悲呀!一人之过,一念之差,不仅导致你一人身败名裂,也导致国家的危难。如此之教训,天下该有过多少!然而,不知有多少后来者,依然会重蹈覆辙。
“世人呀!谨慎自己吧!一个人从出生的第一天,就是改变人恶的本性的开始,一直到老,到死,都不能有半点的松懈,才会有一个完美的人生。
“世人呀!尊重贤才,虚心听取逆耳忠言吧!拒绝忠告,独断专行,那是错误和失败甚至于毁灭自己的开始。
“世人呀!这是一个即将离开你们的老人的临别奉告,希望你们要永远地记之在心中。”
说完,荀子无限感慨地瞩目着窗外的天空。
突然,他听见一声轻轻地呼叫:“荀老爷!……”
荀子回身寻去,见姬环站在自己的面前
荀子如梦似地:“你?……”
姬环:“不认识了吗?我是姬环!”她看见荀子身披木枷的样子,上前一步,心伤落泪。
荀子:“姬环?……”
姬环身后的宫人插话:“这是当今楚国大王的外祖王太后!”
荀子明白地:“啊!……”
姬环:“快给荀老爷摘下刑具!”
狱卒:“是!”急忙上前为荀子摘掉木枷。
姬环痛心地:“荀老爷!让你受苦了……”
荀子:“不要这样叫我,如今我是罪犯。”
姬环:“不!在我的心里,你依然是尊敬的荀老爷,我是你的义女。”
荀子不解地:“义女?”
姬环:“荀老爷,在邯郸,你不是要收我做义女吗?”
荀子摇头:“那是过去的事了,此时我是罪犯。”
姬环:“荀老爷!长久未能谋面,谁曾想会在这里与义父相见。义父在上,女儿向您叩头了!”姬环跪地向荀子叩头。
荀子一时不知所措地:“这……”
姬环:“荀老爷!我知道你心里有气。是我那个不争气的儿子害了你。荀老爷!我替他向你赔罪了!”姬环再次向荀子叩头。
荀子急忙屈身搀姬环:“姬环,……这,这不关你的事,快起来,起来!”
姬环并不起身,她紧紧地抓住荀子:“荀老爷!我由衷地感激你,是你在我最卑贱的时候,给了我做人的尊严;是你在我最苦难的时候,给了我生活的勇气。你是我的大恩人呀!你给的金子,我一直存放在身边。”姬环从怀里取出一锭金子来,继续说:“荀老爷!你看,这就是你给我的金子,至今它还闪着光亮!”
荀子再次摇头:“过去的事情,不要再提它了。”
姬环:“怎么能不提?只要我活着,我就要提,就要讲。我已经告诉我的儿女,我死了以后要把它一同埋葬到我的坟墓里。”
荀子:“姬环,你起来,起来说话!”
姬环站起身来:“荀老爷……”
荀子继续说:“姬环,我知道你心地善良。善良本应该传承,可并不必然会传承呀!”
姬环:“荀老爷!我那个儿子不成器。他从小就偷鸡摸狗,管不了他。如今长大了,竟然做下这样的事。我的话他一句都不愿意听。荀老爷,你相信我的话吗?”
“我相信。”荀子说:“你回去告诉他,就说是我说的,春申君可以死,荀况也可以死,但是,天下的正道不会死,人心不会死。且不要一时得势便猖狂,邪恶是终究要受到惩罚的。”
姬环:“咳!他不听呀!我说过多少次,他总是一意孤行,非要把坏事作尽,恶事做绝不可!”
荀子:“权力让人鬼迷心窍,权力使人忘乎所以。一旦有了权力的人,就被权力变得和常人不再相同。原来廉洁的人可以变得贪婪,原来温顺的人可以变得横眉冷目,原来连蚂蚁也不敢踩踏的人可以变得杀人如狂。”
姬环:“荀老爷!既然权力这样坏,天下不要权力不行吗?”
荀子:“不行呀!天下需要有人种田,有人做工,有人经商,有人管理。这个分工就像是耳朵、眼睛、鼻子、嘴一样,不能互相替代。不过,做君王、做卿相的应当明白,他们的位置是人世的需要,是百姓给的职责。他做的事和种田的人、做工的人、经商的人一样,都不过是天下的一种分工。”
姬环:“那为什么他们会那么坏呢?”
荀子:“人之性恶呀,恶的本性加上权力就会倍加疯狂,就会把坏事做尽,恶事做绝。一个人一旦做了君王,做了卿相,如果不改变恶的本性,就会把权力看成是自己的。他们要百姓守法,自己却不守法;要百姓遵循礼义,自己却不遵循礼义。他们随意发号施令,不管百姓死活,不问是非曲直;他们骄奢淫逸,挥霍国家钱财;他们不管国家的前途和命运,只求自己寻欢作乐。”
姬环点头,认真地听。
荀子:“姬环,这些天我一个人在监牢中回想以往。数十年的往事似乎都出现在眼前。我在列国之中往来奔波,见到秦王专横跋扈,他只相信武功;齐国的君王后鼠目寸光,她见死不救;赵王懦弱,见利忘义;楚王迷信鬼神,春申君晚年丧节。这些君王和当权者一个个滥用权力,不行正道。我苦心劝告他们,他们不听。我原以为是他们不理解我讲的道理,我和他们需要沟通的是治国的方法。可不是,不是呀!”
姬环:“那是什么呢?”
荀子:“是呀,我也在想,究竟是些什么呢?过去我心里还不太明晰。姬环,我要感谢你的儿子呀!是你的儿子提醒了我,让我明白了过去的几十年,究竟是什么原因让我和那些当权者谈不到一起,屡屡被拒之门外。”
姬环吃惊:“啊?……”
荀子:“现在我明白了,那些君王和当权者和我之所以谈不到一起,并不单单是因为治国的方法不同。我和他们的分歧,不在表面上,不是方法,我和他们不能沟通的是心!是心呀!不要看那些当权者说得光面堂皇,他们分辨是非优劣的真正标准不是国,也不是民,而是家;不是公,而是私。我的话往往触及到他们隐藏在灵魂深处的恶。我让他们把那些见不得人的恶,全然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,让他们难看,让他们心痛难忍,恨之入骨。这样,他们还怎么能够把我看做可信赖的老师和朋友?只会把我看作是他们的敌人。”
姬环:“啊……”
荀子:“你的儿子让我明白,一个人为了追求权力可以抛却一切。什么礼义,什么法律,什么圣贤,什么祖宗,什么友谊,什么亲情,全部都可以抛弃到九霄云外。你的儿子,他拿自己的亲妹妹做鱼饵,想尽办法骗取春申君的信任。获得权利之后,他把支持和信任他的朋友、恩人当做敌人。这是为什么?不就是为的攫取权力吗?我和他无怨无仇,他置我于死地,为什么?因为我容不得恶,所以恶也容不得我。这就是你儿子要杀我的原因,也是所有当权者难容我的原因。”
姬环默默点头。
荀子:“感谢你的儿子呀!他是我的老师,是他教育了我,让我明白了心中的疑问。在这个人世上,我是所有为善者的朋友,恶者的敌人。”
姬环不安地:“荀老爷!……”
荀子:“过去,我苦心给那些君王和卿相说过许多话,讲过许多道理,可他们不相信,他们只相信权力。他们把权力看得至高无上。其实,权力是最脆弱的。古时候有上万个国家,如今只有十几个了。那些亡国之君,在他们一个个凌驾于百姓之上的时候,是何等的不可一世,盛气凌人?一旦被百姓抛弃了,又是何等的悲戚痛苦,鸡狗不如。他们不知道,天之生民非为君也,天之立君以为民也。百姓是水,君王是舟。水可载舟,也可覆舟。他们终究有一天会翻船的!”
姬环点头称是。
荀子:“并不是荀况我危言耸听,这是天理!天理呀!一个人即便是攫取了权力,做了君王,不为百姓谋利,而让百姓拥戴你,那是办不到的。百姓不亲近你,不拥戴你,而让百姓去为你牺牲,那是办不到的。敌人来了,而想让国家不受到危害,不灭亡,那也是办不到的。国家危机灭亡的条件已经聚集在一起了,还在那里寻欢作乐,全是些无知妄为的人,全是一些身在悬崖而不自知的人。荀况虽然身陷囹圄,可我心中泰然。我相信天下大道不灭,正义将永存于天地之间!”
姬环:“荀老爷,姬环有一件事,想求你!”
荀子:“你求我?”
姬环:“姬环求荀老爷到都城去。”
荀子:“让我去都城做什么?”
姬环:“请荀老爷到朝廷里去做官。”
荀子:“你想叫我去辅佐恶人?去帮助你的儿子?”
姬环:“不是,是请你去教导他改邪归正。”
荀子:“不能,绝对不能!”
姬环:“荀老爷!你是老师,你不是常常教导学生吗?”
荀子:“姬环,你心地善良,你用一颗善良的心去看待世上的一切。你的儿子是你生养的,但你并不真正了解你的儿子。”
姬环:“所以,我才求你!”
荀子:“刚才我说过,我是你儿子的罪犯,我应当处死,……”
姬环:“荀老爷!你应当活着,永远地活着!”
荀子:“活着做什么?如果活着去助纣为虐,还不如死!”
姬环吃惊地:“荀老爷,你是不是心灰意冷了?”
荀子:“不!此时我越发清醒。事实证明,我的主张无比正确。我死了,但我为世人留下了真正的学问。人之性恶,无论是普通百姓,君子,圣人,君王,都必须遵守礼法,遵从师长,严以律己,而且要坚持终生。天下只有化性起伪,改变人恶的本性,才可以走向光明。否则,人世间就会永远处在黑暗之中!春申君放纵自己,他虽有善始,但没有善终;你的儿子放纵自己,他既没有善始,也不会有善终。”
姬环企盼地:“荀老爷!……”
荀子:“姬环,谢谢你来看我。你请回吧!这个世道不是靠心地善良就会有太平的。靠的是推崇礼义,改变恶的本性。而改恶从善,需要勇气,需要面对自己,审视自己,你的儿子他能吗?”
姬环:“荀老爷!……”
荀子:“姬环,你不会明白我讲的道理,我也不希望你按照我讲的道理去做。因为你如果按照我讲的道理去做,你今天的荣耀就会结束。请回吧,姬环!你如今是外祖王太后,这里不是你应该来的地方……”
姬环:“荀老爷!你被罢黜了县公,以后可怎么办?……姬环放心不下。”
荀子:“你不必放心不下。你的儿子不会让我活下去的。”
姬环还要说什么:“……”
荀子阻止她:“不要再说了,你请回吧!”
姬环依依不舍地:“荀老爷!我给你留下一些金子吧,你现在需要它!”
姬环示意,宫人用托盘捧出几锭金子放在荀子面前。
荀子坚决地:“不用,你拿走!”
姬环:“你是不是怕脏了你洁净的手?”
荀子:“不是手,是心!”
荀子的话刺伤了姬环的心,姬环低头落泪。
荀子背转身子,不再看姬环一眼。
姬环无奈,痛楚地走出牢门。
宫人急忙收起金子追随姬环出牢门。
牢卒甲乙大为不解地眼望着荀子。
牢卒甲与牢卒乙耳语:“天下还有这样不懂事儿的人!”
牢卒乙;“他不想活了。”
宫人站在兰陵县衙堂前高声宣布:“大王有谕,屈润听宣!”
屈润跪地叩头:“陛下!”
宫人:“敕命,立即赦免荀况。”
屈润大为吃惊。
宫人继续宣读:“特命,屈润接任兰陵县公。”
屈润不满地:“谢陛下!……”
裨将从宫人手中接过来上谕。
宫人:“屈大夫!祝贺你职任兰陵县公呀!”
屈润一时不知如何回答:“……”
宫人:“在下告辞了!”
宫人转身离去。
裨将手捧上谕问屈润:“屈大夫!你为何不接上谕呢?”
屈润恼火地:“出尔反尔!出尔反尔!李园他……,他这样做,是对我屈润不信任!”
裨将:“屈大夫!李令尹对你还是十分信赖的,不然怎么能让你接任兰陵县公呀?”
屈润苦笑道:“哈哈!让我做兰陵县公?我是楚国的上大夫卜尹,大王身边的重臣!……”
姬环乘车,默默地在返回都城的道路上缓缓而行。
陈嚣、幽兰与季伯、季仲、毛亨等人一同来到牢房门前。
幽兰跑过去,哭喊着:“爹!……”
荀子看见幽兰,安慰着女儿:“不要哭,不要哭……”
陈嚣、季伯上前搀荀子走出牢房。
荀子动情地:“陈嚣!为了我,也让你受苦了!”
陈嚣:“老师!我年轻,没事儿。只要老师平安无事,大家都高兴!”
陈嚣、季伯等把荀子扶上牛车。
荀子、幽兰乘着季伯驾驭的牛车行走在田野上。
荀子向步行的陈嚣说:“陈嚣!你先不要走,有件事情还得你去办。”
陈嚣:“老师,什么事?”
荀子:“你回去找屈润,把他抢走的书籍要回来。”
幽兰:“爹!还是先走吧!我们没有家,要来那些书籍放在哪儿?再说,他还说不定给不给呢?”
荀子:“不!他既然放人,就应该还我的书籍。”
陈嚣:“老师!我去。你放心,我一定把您的书籍要回来!”
陈嚣回身向城内走去。
在季伯家里,季母扶持着卧病在床的荀夫人,安慰说:“夫人,不要再伤心了,荀老爷今天就回来了。”
荀子与幽兰在季伯家门外下了牛车。
幽兰首先跑进屋里向母亲报信:“娘,我爹回来了!”
荀夫人激动地坐起身:“啊!……”
荀子由陈嚣、季伯搀扶着进了门。
荀夫人声音颤抖地:“夫君!……你受苦了!”
荀子安慰夫人:“无妨事,无妨事!”
季仲的娘子为荀子送来水:“荀老爷请喝口热水!”
荀子望望眼前季伯这一家人,感激地说:“荀况家中有难,劳苦你们了!”
季母说:“这是哪里话?荀老爷为百姓除了天灾,灭了人祸,办了多少好事。如今受奸人陷害,俺们费些辛苦还不该么?”
季伯:“荀老爷!你若不嫌弃,就在我家住下。我们这里离县城远,安静,村子小,没有几户人家。我家南边有一片平地,给你盖上几间房子,我们弟兄会把你当作我们的亲生父母一样侍奉。”
季母说:“对,我儿子说得对!”
季仲也说:“荀老爷,你就在我家住下吧!”
荀况感动地:“季氏兄弟,荀况太感谢你们了!”潸然流下两行热泪。
季伯:“荀老爷,莫非嫌我家中不好么?”
荀子忙说:“不不,是荀况领情不过呀!”
季母说:“哎!荀老爷说的哪里话?你平日爱民如子,我们就不该敬你如父母么?若不是荀老爷,那年大旱早把我一家人饿死了。若不是荀老爷,我儿子也早让县丞杀了。若不是荀老爷引渠水灌田,教我们把自己酿的年酒运往他乡,换回财物,这房舍依旧是茅草,还能成了瓦屋么?”
季仲娘子也说:“荀老爷,荀夫人!我娘说的是真心话,你们就在这儿住下吧!”
夜晚。荀子和幽兰、荀夫人守着昏暗的灯光心情沉重地坐在一起。
陈嚣突然进门。荀夫人:“啊,陈嚣回来了?”
幽兰:“陈嚣回来了!”
“回来了。”陈嚣答应着,回头向幽兰说:“我去找屈润要老师的书籍,你猜他说什么?”
幽兰:“他说什么?”
陈嚣:“他说,老师的书籍都是歪理邪说,早就销毁了!”
荀子大吃一惊:“什么?”
陈嚣:“您的书籍让屈润全烧了!”
荀子生气的垂首顿足:“罪孽!罪孽!”
幽兰担心地:“爹!您别生气,那个小眼睛屈润,把坏事做尽,以后他不得好死!”
荀夫人:“兰儿说的是,你不要生气,坏人都不会有好下场!”
荀子沉默许久,而后开了口:“陈嚣!你坐下。”
荀夫人:“对,陈嚣,你坐下歇息歇息。”
陈嚣在荀子身边坐下:“老师!”
幽兰给陈嚣端来一杯水:“陈嚣,你喝口水!”
陈嚣接过来水杯,似乎感到了什么,问:“老师!您……”
荀子望着陈嚣,心情沉重地:“陈嚣,多年来,我的弟子一个一个都学成走了。只有你跟随我最久。如今,我落魄到如此地步,连书籍也没有了,还作什么老师?你也该走了。”(陈嚣的县丞身份还没有说法)
陈嚣至诚地:“老师,我不走。”
荀子:“你还年轻,应该出去闯一闯。”
陈嚣:“老师说过,君子之学以完善品德,小人之学以求名逐利。我不求名逐利,只求学问。老师的学识似高山,似大海,我还远没有学够。”
荀子叹了一口气:“唉!当今之世,学以哗众取宠者多,自律其身者少呀!”
陈嚣:“老师!陈嚣跟随老师多年,您像亲儿子一样待我。您如今遭到这样的大难,陈嚣应该好生服持老师,在老师身边尽孝。您的儿子不在身边,我就是老师的儿子!”
荀子感动地:“陈嚣!……”
陈嚣:“老师……”
幽兰:“爹!陈嚣既然有这样的孝心,就让他留在你身边孝顺你吧!”
荀子:“我是害怕耽误了他的前程呀!”
陈嚣:“陈嚣能在老师身边尽孝,就是我最大的前程!”
荀子紧紧拉住陈嚣的手:“陈嚣!……”
荀夫人:“陈嚣是个好孩子,师徒如父子,他跟我们这么多年了,就是我们的儿子!”
荀子真情地:“陈嚣,你是我的好弟子,好儿子!”
陈嚣激动地跪在地下叩头:“老师!师母!……”
荀夫人急忙搀起陈嚣:“快起来,快起来!”
陈嚣坐下。幽兰再次端起杯子:“你的水还没有喝呢!”
陈嚣接过杯子,喝了一口。
幽兰:“爹!你如今落到这一步,都怪那个春申君。你对他尽心尽意,他反而胡作非为。”
陈嚣:“老师!兰姐说得对,在楚国,春申君已经是一人之下,万人之上,楚国的大权都在他手里,真不知他还想什么?”
幽兰:“爹把晚年都交给他了,把心都交给他了。可他害了我爹。假如不回楚国,留在赵国,也不会有今天。”
荀子:“兰儿,我做兰陵县公不后悔。我说过,我来兰陵不为做官,只为实行了我的主张。在兰陵这些年,让我明白了我过去的治国主张哪些是对的,哪些是不对的。所以,我要感谢兰陵百姓,感谢能在兰陵做多年的县公。”
幽兰:“如今春申君被杀了,你的官也罢了,我们该怎么办?爹,楚国我们一天也不能待了,我们赶快回邯郸老家吧!”
荀子未回答。
幽兰:“要不重回齐国稷下学宫?”
荀子仍不回答。
幽兰:“那我们去秦国?”
荀子摇头说:“不去。我哪儿也不去了!”
幽兰:“你还真想让季伯弟兄为咱们盖房子,在这里住下呀?”
荀子:“是。”
幽兰:“你就甘心一辈子窝囊在这里?”
陈嚣:“老师!兰姐说得对。你是天下著名大儒,到哪个国家去也欢迎。你在楚国、赵国、齐国都是上卿的地位,怎么能留在这么一个偏僻狭小的村落?”
荀子:“咳,你们呀,你们跟随我多年,还是不理解我。”
陈嚣与幽兰相互看了看:“……”
“自知者不怨人,知命者不怨天;怨人者穷,怨天者无志。”荀子以一个大儒的心胸对自己的未来作出决断:“我在兰陵做县公前后一十七年,与百姓风雨同舟。日后不为官了,还要居住在兰陵。”
幽兰和陈嚣吃惊地看着荀子:“啊?……”
在季伯的家中四处都坐满了人。
白发苍苍的老族长和荀子相互谦让着。荀子:“老族长,您请上坐!”
老族长:“按照礼规,尊敬长者,我的年岁大,今年八十三,应该坐在首位。可今日是我们大家欢迎你。你是客人,你应该坐在首位。”
荀子:“老人家,我已经不是客人了。我在这里落户了,就和大家一样,是你们的村民,还是年长的人来坐首位。”
老族长:“是的,你如今已经不是县公老爷了,和我等一样是老百姓。我们欢迎你在我们这个偏僻的小村落户。你放心,我们大家会像过去一样尊敬你,信赖你。以后不称你县公老爷了,称你什么呢?就称你荀卿子吧!”
季伯等村民七嘴八舌说:“荀卿子,对!”
老族长接着说:“荀卿子!以你说,在这里我年岁最长,辈数最高,你应当听我的对不对?”
荀子:“对。”
老族长:“那好,我请你坐首位。”
季伯说:“荀卿子,恭敬不如从命。”
荀子谦逊地:“好,好,我从命。”
老族长举起酒杯:“兰陵的美酒,上敬过天地神灵,下敬过帝王宾客。今日我代表兰陵百姓敬荀卿子一杯。那些昏王奸臣不喜欢你,我们老百姓喜欢你!”
众人齐声说:“对!我们喜欢你!”
荀子热泪盈框接过酒杯,激动地:“谢谢老人家,谢谢众位乡亲!荀况我今生今世饮过不少君王显贵的酒,哪儿的酒,也没有我们兰陵的酒醇美!哪里的人,也没有我们兰陵人的心热!”荀子举杯,一饮而尽。
季伯端起酒坛说:“荀夫人、陈嚣先生、幽兰,以后你们都是我们兰陵人啦!你们也应该喝上一杯兰陵美酒。”他一一为之斟酒,并看着让他们一一喝下。
荀子站起来郑重地说:“荀况我对学生说过,真正的儒士,被任用治国,他有王公的才干,能使政事完美。不被任用,把户籍编入百姓之中,人们没有不尊重他的,他能使民众的风俗完美。岁不寒无以知松柏,事不难无以知君子。荀况日后无官了,我就定居在兰陵,兴教化,收弟子,专心著述,以励后人。”
众人欢喜雀跃:“好!兰陵有了荀卿子做老师,我们的后代就有出息了!”
季伯、季仲、老族长等男女,手拍皮鼓唱起民歌《成相》来,年轻的男女随着歌声舞起来。
(歌词)拍起鼓,
唱起曲,
美酒一杯敬给你。
你为百姓,
百姓心里,
不忘记。
拍起鼓,
唱起曲,
美酒一杯敬给你。
风风雨雨,
同甘共苦,
深情谊。
拍起鼓,
唱起曲,
美酒一杯敬给你。
五彩凤凰,
落在梧桐,
请安居。
商贾越江从外面匆匆进来,激动地走到荀子面前双膝跪地:“荀老爷!”
荀子忙搀起:“啊,请起请起!”
越江:“荀老爷!我越江混呀!只知道南来北往马不停蹄跑着经商,竟不知道荀老爷遭此大难。荀老爷,我来晚了!”
荀子感动地:“谢谢你,我已经平安无事了。”
越江:“听说荀老爷要在兰陵定居是吗?”
荀子:“是的。”
越江:“荀老爷!经你取销了边关的关卡,我自齐国经商过兰陵,到楚国,一路通畅无阻挡,这些年赚大钱了。我知道你为官清正,不贪钱财。那一年你过生日,说什么也不收礼。我送你一条马鞭(前边是否改成了拂尘?),你送给我一锭金子。至如今你不做官了,应该有个安身之处呀!假如要你自己盖房子,我不是瞧不起你,你没有钱,盖不起。“
荀子连连摇头:“不不不,荀况我一生安贫乐道,只要有间避风的茅屋足矣!”
越江:“荀老爷!到了这个时候,你也不要客气。你不是还要在兰陵办学,教授弟子吗?我为你盖下一座乡学不好吗?”
老族长:“这个主意好!这位先生出钱,我们兰陵百姓出力。”
季伯、季仲等人说:“对!”(荀子未表态)
众人一起,把荀子的新居——荀楼很快就盖好。
这是一座宽敞的宅院,中间有一座二层小楼,篱笆野花,绿树掩映,清新豁亮,充满生机。
老族长、季伯、季仲兄弟和几个村民领荀子和荀夫人、幽兰、陈嚣来到这新盖好的院落。
老族长说:“荀卿子,这就是你的新居!”(是否点出又是乡学?)
老族长领众人走到楼下,一面带领荀子四处观看,一面说:“这座楼,墙壁是用土夯起来的,楼内也没有什么装饰,和王宫里的楼台相比,简陋得不像个样子。不过,这是兰陵百姓的一点心意。”
荀子感谢地:“太叫你们费心了!有几间茅屋就可以,何必盖这么好呀!”
季伯说:“荀卿子!百姓们都说,荀卿子周游列国,有那么大的学问,为我们兰陵做过那么多好事儿,如今要在我们兰陵落户,这是兰陵人的福气。我们一定要给荀卿子盖上一座楼。过去,我们这一带的村子都没有楼,这是第一座。楼虽说盖得不好,但它是俺们村子中最好的房子!”
荀子激动地说:“谢谢,谢谢诸位了!我荀况定然不负重望,一定把毕生所学留于兰陵!”
季伯等百姓帮助荀子搬家,把书籍、行李、用具都搬进新楼。
季伯指挥年轻人:“荀卿子住楼上,把荀卿子的琴和竹简都搬到楼上去!”
年轻人抱着背着一捆一捆的竹简上楼。
暮色苍茫,晚霞染红了天空,映照着巍巍荀楼,显示出独特的美丽与壮观。
夜晚,荀楼的楼上一片宁静与安详。荀夫人收拾卧榻。陈嚣与荀子整理竹简。
幽兰在楼下的小屋内整理自己的东西。
荀子:“陈嚣,天不早了,你睡吧!”
荀夫人:“对,一时也整理不完。忙一天了,睡去吧!”
陈嚣:“好。老师,师母,我走了。”
陈嚣下楼来,到自己的一间小屋疲累地躺下。
幽兰躺在卧榻上瞧着这崭新的楼顶。
荀夫人说荀子:“你也忙一天了,累了,睡吧!”
荀夫人扶持荀子躺在卧榻上。荀子睁大眼睛睡不着。他起身端上蜡烛,到楼的各处边走边看。
荀夫人问:“你做什么?”
荀子:“我看看。”他端着蜡烛仔细观看楼的墙壁、木柱。
荀夫人:“你不睡觉,做什么?”
荀子:“我看看,我看看。”
荀子走下楼来。幽兰和陈嚣被惊醒,各自走出房间。
幽兰:“爹!你做什么?”
陈嚣关心地:“老师!……”
荀夫人也从楼上追下来。
荀子抚摸着楼的木柱,激动地:“这座楼,是村民们给我盖的,它是村子里最好的房子,村子里唯一的一座楼房。我住过齐国稷下学宫的高堂大屋。我住过赵国富丽堂皇的深宅大院。还住过楚国华美的王宫和县衙。可是哪里也没有这座楼好呀!住进这座房子里,我感觉到从来没有过的温馨,从来没有过的舒畅,从来没有过的可心!我荀况奔走了大半生,到如今好像才找到了家。”荀子流下了感动的热泪,失声痛哭。
幽兰与陈嚣:“爹(老师)!”
荀夫人:“夫君!……”
荀子止住哭泣,高声呐喊:“这是我的家!这才是我真正的家呀!”
荀夫人、幽兰、陈嚣也流下激动的眼泪。
荀子:“兰儿!”
幽兰:“爹!”
荀子;“陈嚣!”
陈嚣:“老师!”
荀子:“以后,兰陵的孩子都要来这里读书,我的心中担忧呀!”
幽兰:“爹!你担忧什么?”
荀子:“我担忧教不好他们,对不起兰陵的百姓。”
陈嚣:“老师!齐襄王说过,你是当今最有学问的老师!”
荀子:“不,不能这样说。”
幽兰:“在稷下学宫里,学子们不都是这样尊称你吗?”
陈嚣:“列国的君王也这样敬仰你!”
荀子:“那是他们抬举我。人呀,不能把别人抬举自己的话当真,那会毁了自己。智者自知,仁者自爱。傲慢是人之祸害。屈润把我多年积累的书籍都抢走了。我以后所要做的是,踏踏实实,一卷一卷地重新搜集经书,细心研读,一字一句地讲给孩子们。经书深奥,我应当让孩子们读得懂,听得明,记得清。只有学生长了学问,成了人才,我才配称得起是个称职的老师呀!”
在荀楼的院子里,许多大人带着孩子来报名上学。
陈嚣坐在几案边,一一记下名字。
陈嚣:“你的名字?”
孩子围着陈嚣吵嚷着:“该我啦!”“该我啦!”
陈嚣:“好,不要争,一个一个来。”
幽兰与荀夫人在楼下削竹简。荀夫人对幽兰说:“这些天把陈嚣忙坏了!”
幽兰:“可不是,又是收学生,又是买东西,管家务,里里外外都是他一个人。”
一个孩子大声喊叫:“该我啦!”
荀夫人:“你去帮帮他。”
幽兰:“哎!”起身到陈嚣身边,向孩子们劝导说:“不要吵,一个一个来,都能报上名字,啊!”
毛亨引着两个年轻学子走进门来,望见荀夫人恭敬地行礼道:“师母!”
荀夫人高兴地站起来:“啊,是毛亨啊!找你老师吗?”
毛亨:“我带来两个外地的学子,他们想见一见荀老师。”
荀夫人:“你老师在楼上面,你自己去吧!”
毛亨:“哎!”
毛亨带两个青年登上楼,三人恭敬地施礼跪地:“拜见老师!”
荀子望着两个陌生的青年说:“毛亨,这二位是从何而来?”
一个青年说:“老师,我叫浮邱伯,临淄人。”
另一个青年说:“老师,我叫张苍,阳武人。”
毛亨说:“他二人一个在北,一个在南,都是远自千里之外,慕名来向老师求学的。”
荀子忙离开几案,搀起二人:“啊,快起来!”向浮邱伯问:“你是临淄人?”
浮邱伯说:“是。老师在齐国稷下学宫三任祭酒,深受敬爱,至今稷下的学子还念念不忘老师的教诲。我是晚辈,闻知老师在兰陵办学,特地从临淄赶来聆听教导。”
张苍说:“老师虽然未到过我们魏国,然魏国人对老师十分敬仰。张苍家境贫寒,唯爱读书,特来求教老师。”
荀子说:“好!好!你们既有志于学,就要锲而不舍,且莫浅尝辄止(语出清人),一曝十寒。学问者如切如磋,如琢如磨,非有锲而不舍之精神,是得不到的。”
毛亨等三人齐声说道:“谢谢老师教诲。”
幽兰带两个学子上楼来:“爹!又来两个学子!”
伏生与缪和一同跪在荀子面前:“老师!”
荀子高兴地:“啊!你们叫什么名字?”
伏生:“我叫伏生。”
缪和:“我叫缪和。”
荀子:“好,好!”
一轮红日从东方升起,照亮了兰陵广阔的原野。
儿童与青少年迎着阳光向荀楼奔跑,边跑边喊:“上学啰!”
一群少年兴高采烈地拥入荀楼的院中。百姓们站在荀楼院子内外,兴致勃勃地看着孩子们的一举一动。
少年在陈嚣的号令下端正地坐在院中草地上。
陈嚣手拿竹简向少年认真地讲课。
荀楼内坐满了青年学子,专心听荀子讲课。
荀子说:“今天开学,你们首先想问我的是,学习从什么地方开始,到什么地方才算终结呢?我的回答是,若就课程来讲,学习应该从诵读《诗经》、《尚书》开始,读完《礼记》就可以终结了。可是,若从学习的意义讲,学习则是从做一个有知识的人开始,到成为圣人方才终结。所以,学习的课程有终结,而学习知识永远没有终结。人的一生,一刻也不可停止学习,要致死方休。”
陈嚣在院子里带领孩子们背诵《诗经·关雎》:“关关雎鸠,在河之洲,窈窕淑女,君子好逑……”
幽兰在一旁微笑着观看陈嚣和孩子们读书的样子。
陈嚣揹着一大捆书简上楼来:“老师!我从集市上搜寻到了这些书简,有《诗经》,有《尚书》,还有《春秋》……”
荀子打开书简珍惜地:“啊,好,好,太好了!”
陈嚣:“老师过去精心整理的经书,都让屈润糟蹋了,这些都残缺不全,有的只有开头,有的只有后半部。”
荀子:“残缺不要紧,我会把它们再整理出来。”
夜晚,荀子在烛光下埋头整理书简。
幽兰:“爹!我来帮你。”
荀子:“不用!”
幽兰:“要不让陈嚣帮你整吧!”
荀子:“不不,这件事情,只能我亲手来做。”
毛亨与浮丘伯揹着两捆书简上楼来:“老师!”
幽兰:“啊,你们两个揹得是什么?”
毛亨:“老师不是要搜集经书吗?浮丘伯回家乡临淄的时候在稷下学宫找了一些,我也在曲阜老家找到一些,一并送给老师。”
荀子:“啊!太宝贵了。这些书简一定比陈嚣在集市上搜寻来的更好!”急忙接过来翻看。
浮丘伯:“老师!你看行吗?”
荀子一面翻看一面说:“很好,很好!你们帮我的大忙了。有了这些,能让我把经书整理地更完备。”
荀夫人与幽兰正在荀楼院中编竹简。季伯扛了一大捆竹子与老族长一同进门来。
荀夫人看见了:“啊!季伯,你扛这么多竹子来做什么?”
季伯:“让荀老师写字用。”
荀夫人:“哎呀!他天天白天晚上写,我还正发愁没有竹简了呢!”
陈嚣闻声从楼内出来,忙接过竹子,放在地上。
老族长:“把这些竹子制成竹简,够荀卿子用一阵子了吧?”
季伯:“我家有竹林,用完了再砍。”
陈嚣:“我替老师谢谢你们了!”
老族长:“这点小事儿,不用谢他。莫说荀卿子做过我们多年县公,给我们做了许多好事,单就荀卿子教授我们的孩子读书,用一些竹子做竹简,还不应当吗?”
季伯:“是。陈先生,你是怎么把竹子制成竹简的?来,我帮你做。”
陈嚣:“好!”
季伯和陈嚣一齐动手,把竹子劈开。陈嚣点起火,把劈开的竹片在火上烤。
季伯:“陈先生!你烤它做什?”
陈嚣:“把竹子烤出汗来,写字才好用。”
老族长:“季伯,这也是学问。”他与季伯一同拿了一些竹劈子,也在火上烤。
火苗熊熊燃烧,太阳落山,火光如同晚霞照在他们的脸上,通红明亮。
陈嚣:“这一下老师写文章不用发愁了!”
老族长:“让荀卿子尽管写吧!竹子多得很。他用多少,我们有多少!”
陈嚣与荀夫人一同欢喜大笑。
秦始皇9年,公元前年,四月十七日。阳光明媚。
秦王政在秦国的故都雍城举行加冕庆典。宫门外岗哨林立,戒备森严。宫内的柱子上披着红纱,地面铺上红毯,一派喜气洋洋。
文武百官站立两厢,编钟与鼓乐整齐排列,乐师垂手侍立。
秦王政神态庄严,他那并不高大的瘦弱身躯挺直地站立在列祖列宗的神位前。
鼓乐齐鸣,秦王政向祖宗神位跪拜。
吕不韦以长者的身份手捧王冠给秦王政戴在头上,又把金光闪闪的太阿剑赠与秦王政的手中。
吕不韦、昌平君等文武百官向秦王政跪拜,李斯也在其中。众人齐声高呼:“参拜大王千岁千岁千千岁!”
秦王政的眼中闪烁着激动的泪花。
旌旗飘动,一队叛军在咸阳反叛。
秦王政派遣的军队杀进咸阳城中,刀剑碰撞,战车撕杀,叛军败逃。
秦王政愤怒拍案:“杀!杀!杀!”
在荀子被罢黜兰陵县公的同一年,公元前年4月17日,二十二岁的秦王政在秦国的故都雍城举行了加冕大礼,正式执掌了秦国的王权。(与前文重复)胸有成竹地平定了一场叛乱。
秦王政在咸阳祈年宫里,高坐王位,严肃地点名呼叫:“吕不韦!”
吕不韦吃惊地:“啊,臣在!”急忙上前跪地。
秦王政:“你身为相邦,对大秦国有何功劳?你号称仲父,和我嬴氏有何干系?你用人失察,致使奸徒封侯,为非作歹,反叛朝廷,殃成大祸,按照律法应当斩首!”
众臣吃惊,许多人跪地求情:“大王开恩!”
秦王政:“哼!朕念你还做了一些事情,就免除相邦之职和仲父称号吧!”
吕不韦:“臣谢恩!”面色苍白地退出殿去。
一位白发苍苍的老臣向秦王政进言:“陛下英明!我秦国由魏国濮阳人吕不韦做了大王的仲父和相邦,他一人把持朝政一十二年;在吕不韦的策划下,一个赵国的无赖嫪毐,竟然混进太后内宫,被封为文信侯(当为长信侯,吕不韦是文信侯),乘大王加冕之机反叛朝廷。如不是大王英明果断,大王的性命就要丧在这个无赖之手!“
又一老臣:“是的,多亏陛下英明呀!多年以来,大秦国叫那些外籍的客卿给糟蹋的不成样子了!”
昌平君:“启禀陛下!韩国派来修渠的工匠郑国,是一个奸细!“
秦王政:“什么?”
昌平君:“那韩国派来修渠的工匠郑国是一个奸细!”
众臣大惊失色:“啊?……”
秦王政:“你接着讲!”
昌平君:“陛下!郑国是奉了韩王之命,借为我秦国兴修水利之名,行消耗我秦国国力之实。以阻止我大秦举兵东进,平灭六国,一统天下。”
“好恶毒呀!”秦王政愤怒地:“带郑国!”
宫人高声呼喊:“带郑国!……”
郑国被武士押解走上殿来。
郑国:“韩国人郑国参拜陛下!”
秦王政:“郑国,你可知罪吗?”
郑国:“郑国知罪。”
众臣吃惊,纷纷议论。
秦王政:“讲你的罪过!”
郑国:“郑国我乃韩国的一名水工。因看到秦国屡屡吞蚀我韩国国土,杀害我韩国的百姓,昼夜难以安眠。虽然义愤填膺,却无能为力,痛恨自己不能有所作为。苦思冥想,便心生一计,来到秦国。游说秦国开凿一条自仲山起,沿着北山,向东直到洛河的灌溉水渠。这条渠,工程艰险,需要劈山开道,可使得你们秦国耗费大量人力物力,没有力量再去征伐我韩国。为此,我为我的韩国百姓争取到了几年太平的日子。如今,你们知道了,说我是个奸细。不过,我的目的已经达到,即便杀了我,我也心满意足了。”
秦王政气愤的:“你!……你死有余辜!”
郑国:“陛下!郑国甘愿领受罪责。”
秦王政:“好!拉下去,斩!”
郑国:“慢!郑国还有一言。”
秦王政:“你还有何话说?”
郑国:“陛下!郑国来秦国修渠,虽然说是为了韩国不受欺凌,可也的确为秦国做了一件好事。我修的这条水渠,可以引淤浊之水灌溉盐碱之地四万多亩(应为四万余顷折今万亩)。可以让秦国(这些土地)每一亩的收成达到六斛四斗,使秦国关中一带因此而富足,您说我郑国不是为秦国的百姓做了一件好事吗?”
秦王政思虑:“……”
郑国:“这条渠如今还没有修完,不能通水。陛下要杀我,请等我把水渠修完,通了水之后再杀行吗?”
秦王政怒气不息:“哼!朕暂绕你不死。把他带下去!”
武士拉郑国:“走!”郑国被带下去。
一白发老臣:“陛下!像这样的人,无论有多大的功劳,都应该杀了他!”
又一白发老臣:“陛下!从吕不韦到郑国,这些外籍客卿,一个个都不是为我秦国造福,而是包藏祸心。假如继续容忍这些外籍客卿胡作非为,我秦国不仅不能一统天下,反有亡国之危!”
“陛下!秦国的事,秦国人自己会做。应当把所有非秦国籍的官员统统赶出秦国去!”
“对!把那些外籍客卿都赶出秦国去!”
秦王政愤怒地:“好!立即驱逐所有客卿出境,一个不留!”
李斯、淳于越、姚贾等非秦国的客卿被武士赶出咸阳城门。
武士骑在马上吼叫着:“走!快走!”
李斯气愤地大声质问:“为什么?这是为什么?”
武士斥责地:“你喊叫什么?这是大王的敕命!”
李斯、淳于越、姚贾等非秦国籍的客卿被秦兵武装押解,蓬头垢面,狼狈不堪,在大道上蹒跚而行。瘦小如柴的姚贾低头提一提鞋子,武士上前踢他一脚:“干什么?快走!”
姚贾像老鼠见猫一样急忙赶上被驱逐的队伍,站在了李斯的身后。
李斯回头看了一眼,没有理睬他,继续向前走。
李斯、淳于越、姚贾等非秦国籍的客卿被秦兵武装押解到渭河边。
狂风呼啸,河水茫茫,浊浪翻卷。河岸边漂着一两只待发的木船。
李斯坐在岸边,沮丧地望着河水发呆。
淳于越走到李斯身边,悲怆地说:“李先生!”
李斯没有回头。
淳于越:“你这位被秦王赏识的良才,也被驱逐啦?”
李斯仍不语。
淳于越:“你来到秦国,由吕不韦家的舍人攀升到秦王的侍郎,又到长史,晋升得够快的呀!你完全可以青云直上,走向九天,可如今,就像狗一样,被赶走了。”
姚贾在一旁喃喃地:“我们都像狗一样,不分青红皂白地被赶走了!连问一句话也不行!”
李斯痛楚地翕动着嘴唇。
淳于越感慨地:“诗曰,知我者谓我心忧,不知我者谓我何求,茫茫苍天,此何人者?”
李斯猛然站起来,大步向站在河边看管他们的武士走去。
淳于越追赶李斯,拉住他:“你要干什么?”
姚贾也关心地问:“你要做什么?”
李斯挣脱淳于越,愤怒地走向武士喊道:“给我笔,给我简,我要上书秦王!”
武士怒喝:“回去!滚回去!”
李斯毫不畏惧地:“不!我要上书秦王!——”
秦王政在内宫认真地观看着李斯写的《谏逐客书》。似听到李斯在向他激动而又直率的进言:“秦王陛下,秦国藉的官吏们建议您驱逐外来的官员,我认为是错误的。过去秦穆公招揽贤才,并吞二十余国,称霸西戎;秦孝公用商鞅的新法,使秦国富强,诸候顺服;秦惠王用张仪的计策,拆散六国合纵,使他们向西来侍奉秦国;秦昭王得范睢?为相邦,蚕食诸候的土地,使秦国成就了帝业的基础。秦国的这四位君王都因为得到了外籍官员的帮助,方才建功立业。由此来看,外籍的官员有什么对不起秦国的地方呢?假如秦国疏远这些贤才,秦国就不会有如今这样的强大。
“现在陛下您佩戴的宝玉、明珠、太阿剑,使用的纤离马、翠凤旗、灵鼍鼓,这些宝物一样也不出产于秦国,而陛下却喜欢它,为什么呢?王宫中的美女,郑卫动听的音乐,也不出产于秦国,陛下却喜欢它,为什么呢?还不是希图当前快乐,适合心意吗?但是,现在陛下用人却不是这样。不问是非,不论好坏,只要不是秦国人,就不用,作客卿的就驱逐。那么陛下所看重的是美女、音乐、宝珠、美玉,所轻视的是人才了。陛下!这不是统一天下、制约诸侯的办法呀!
“臣听说,高山不排斥土壤,故能成就其大;河海不择细流,故能就其深;王者不抛弃民众,才能显示其盛德。所以,地不分南北东西,人不分本国外国,四季追求美好,鬼神就会降福,这就是五帝三皇(应为三王,二者大不同,非伏羲、神农、遂人,而是指夏、商、周三代开国君主,即夏禹、商汤、周文王和周武王。)之所以无敌天下的原因呀!而大王却抛弃民众来资助敌国,排斥宾客让他们去侍奉诸候,使得天下的贤才退缩不敢西来,住脚不再踏入秦土,这岂不是借兵器给敌人,送粮食于盗贼吗?”
秦王政自语地不住夸赞:“啊呀,写得好!写得好!”进而心中烦躁,往来踱步,自悔道:“我……,我这是怎么啦?……怎么能够这样混呢?来人!”
赵高:“侍奉陛下!”
秦王:“传朕敕命,速将所有外来客卿全部追回来!”
赵高:“是!”
李斯、淳于越、姚贾等非秦国籍的客卿被秦兵武装押解,在渭河边排列上船。
武士催促:“快点上船!上船!”
姚贾上到船头,李斯等接续上船,准备渡河。
宫人飞马呼喊:“停下!——”
李斯、淳于越、姚贾等非秦国籍的客卿不解地观望。
宫人驻马宣布:“大王有令,所有客卿一概返回,官复原职!”
姚贾急问:“什么?”
宫人:“大王有令,所有客卿一概返回,官复原职!”
姚贾:“啊!大王让我们官复原职了!”高兴得跳起来。木船摇晃,将姚贾翻进河里。姚贾急忙游水,爬上岸来:“啊!我们官复原职咯!”
赵高引李斯来到咸阳祈年宫门。
赵高:“李长史,你知道大王为什么召你进宫吗?”
李斯:“不知道。”
赵高:“你给大王写了一篇上书?”
李斯:“写过。”
赵高:“你胆子不小呀!敢直接上书大王,就不怕大王砍你的头吗?”
李斯:“李斯不怕!”
赵高:“好!有勇气。我告诉你,就是为了你的这一篇上书,陛下要你立即进宫见他。我费了好大的功夫才找到你。”
李斯:“谢赵公公!”
赵高:“李长史!看来你要交好运了!”
李斯走进宫去拜见秦王政:“罪臣李斯应召而回,参见陛下!”
秦王政离开座位,谦恭地:“啊,请起来,请起来!快坐下。”
李斯:“谢陛下!”
“李斯先生,朕要感谢你呀!”秦王政拉李斯在他的对面:“坐,坐下!”
李斯敬畏地小心坐下。
秦王政也坐下来:“李斯,你的《谏逐客书》写得好,写得好!如果不是你上书给寡人,朕不知要失去多少珍宝,失去多少美玉呀?”
李斯:“此不过是李斯的一点真情实感。”
秦王政:“朕看中的就是你的这分真情。言语恳切,有理有据,句句乃真情流露,金玉良言。此乃一篇千古奇文!”
李斯:“大王过奖了!”
秦王政:“李斯呀!你我初次面谈,你给朕讲的话,你还记得吗?”
李斯:“记得。”
秦王政:“朕也记得。你告诉我,过去秦国历经六代君王,没有平灭关东六国。如今平灭关东六国,就像那村妇扫除锅灶上的尘土,秋天的狂风卷走落叶,正是成就帝王大业万世难逢的大好时机。让朕千万不要错失良机。你这话讲得好呀!”
李斯:“每一个君王的权威都是至高无尚的,但是要让这无尚的权威生发真正的威力,还必须依靠适当的时机。所以,聪明的君王不在于滥施权威,而在善于把握时机。”
秦王政:“好!朕看中了当今的时机,也看中了你。寡人封你为廷尉,为朕谋划平灭六国的大事。今而后,朕不要你离开半步!”
李斯感动地跪地叩头:“李斯不才,蒙陛下如此看重,臣感激万分!”
在秦王宫殿角,姚贾(是否应换一场合)迎面遇到从祈年殿出来的李斯,奉承地说:“啊!李廷尉!恭喜恭喜呀!”
李斯:“啊,姚大人!我有何喜呀?”
姚贾:“大王晋封你为廷尉,一跃成了秦国的九卿大员,还不高兴吗?”
李斯:“李斯不才,怕是难以胜任呀!”
姚贾:“哎!哪里哪里,你给大王写得那篇《谏逐客书》,有理有据,才华横溢,给我们这些非秦国籍的官员造了福,我这个魏国来的小人物,也跟着你沾了大光呀!”
李斯:“姚大人!我听说,最近楚国、齐国、赵国、燕国往来密切,想结成反对秦国的联盟。假如这四国结成联盟,对秦国一统天下将大为不利。”
姚贾:“是。”
李斯:“你愿不愿意到这四个国家去跑一跑,想办法把他们拆散?”
姚贾:“仅凭一张嘴吗?”
李斯:“你可以多带一些贵重的珠宝、黄金,去贿赂他们的高官。接受贿赂,愿意与我们合作的,就赠送他珠宝、黄金。坚持与我们作对的,就想办法除掉他。”
姚贾思考着:“这个……,可以。只是,不知道大王的意思。”
李斯:“你若乐意,大王那里,我去禀告。”
姚贾:“好吧,听你的!”
阳光把荀楼照得明亮,张仓、浮丘伯、伏生、缪和等学子端坐,静心听荀子讲课。
荀子提高声音,严肃地说:“弟子们!学习是用来增长知识和改变性情的。圣人有好品德,有大学问,并非高不可攀,每一个普通的人都可以成为圣人。”
张仓站起来问:“老师!您讲得我不明白。”
荀子:“你说!”
张仓:“你不是说人的本性是恶的吗?怎么每一个人又都可以成为圣人呢?”
荀子:“是的,人的本性,上天生就。然而,人的本性可以改变。圣人也是普通人。古代洪水漫天。大禹的父亲九年没有把洪水治好,被舜帝杀了。舜帝让大禹接替父亲治水。大禹新婚四天离家赴任。他接受父亲治水的教训,改堵截为疏导,测定山川形势,导九州,陂?九泽,通九道,度九山,使得洪水东流大海。连续十三年在荒山野岭中奔波,三过家门而不入,长期的积累善行,改变人恶的本性,使得他成为人人敬仰的仁、智、勇俱全的圣人。”
荀楼院中坐满了青少年和男女村民,聚精会神地听荀子讲课。
荀子:“许多人问我,人怎么样成为君子,又怎么样就成了小人呢?我告诉你们,人初生下来充满了小人的欲求,只知道唯利是图。接受了老师和法度的教化,积累下知识,行为符合礼义了,就成为君子;而那些不接受老师和法度的教化,放纵性情,安于胡作非为,违背礼义的,就依然是小人。”
听者相互交流,频频点头。一个老者站起身来问:“荀卿子!我问你一句话可以吗?”
荀子:“可以。”
老者:“你说怎么样做一个好父亲呢?”
荀子:“父亲应当是宽厚而讲究礼义。”
老者又问:“那怎么样做儿子呢?”
荀子:“做儿子的,要敬爱长辈而且竭力恭顺。”
老者回头向儿子:“听见了吗?做儿子的要恭顺!”
一个中年人站起来:“荀卿子!你说怎么样做兄长呢?”
荀子:“兄长要慈爱而表现出友善。”
一个年轻人站起来:“那怎么样做弟弟呢?”
荀子:“弟弟要恭逊而不苟且。”
又一个年轻人站起来问:“那怎么样做丈夫呢?”
众女人嬉笑。这个年轻人反讥:“你们不要笑,其实你们都想问。”
荀子:“做丈夫的,应当努力做事有成,而不淫邪;极力亲近妻子而又有分别。”
一个年轻女子羞涩地站起来问:“怎么样做妻子呢?”
众男子嬉笑。这个女子大胆地慎道:“笑什么?”
荀子:“作为妻子,丈夫的言行合乎礼义,就柔顺地听从他,侍奉他;丈夫不合乎礼义,就表示惶恐,而自知警惕。”
女子指着丈夫说:“荀卿子说了,你以后敢不正经,我就不伺候你!”
众人哈哈大笑。
老者向身边的人说:“听荀卿子讲一讲长见识呀!”
那人回答:“人家是当今大儒,去哪儿找这样的老师?我们兰陵人有福气,以后我们都多来听一听。”
屈润在县衙内指着衙役们训斥:“荀况是个叛党,你们知道吗?他每天聚众讲学,你们知情不报,倘若令尹怪罪,谁来承担?”
一衙役怯懦地:“老爷!村子里从来没有乡学,荀况教孩子们读书……”
屈润打断衙役的话:“一个叛党,他能教孩子什么?让他教孩子一起同他做叛党吗?”
衙役:“老爷!不仅是孩子,百姓们也都争着抢着去听讲……”
屈润:“那更了不得!百姓知道什么?他们为荀况盖了荀楼,还尊称他为荀卿子,他配吗?令尹不杀他,就是开了大恩。你们去,将荀况的学生赶走,将荀楼给我封闭!”
衙役:“是!”
陈嚣在荀楼院中带领孩子兴奋地大声朗诵《诗经·邶风·式微》
(原文)式微式微(译文)天晚了,要黑了
胡不归为何不回家?
微君之故不是主子的活苦
胡为乎中露哪会夜行戴露?
式微式微天晚了,要黑了
胡不归为何不回家?
微君之躬不为主子贵体
胡为乎泥中哪会行走泥泞?
荀子在楼内教学生抚琴。张仓、浮丘伯等学生认真地练习,沉浸在优雅的旋律之中。
在荀楼的院子里,幽兰、陈嚣与孩子们玩耍捉迷藏。
突然,衙役们手执棍棒凶神似地冲进门来,驱赶正在院中听课的少年学生,打倒了和他们说理的陈嚣,众少年惊怕地哭叫着四散奔逃。
陈嚣坐在地上愤怒地指着衙役:“你们……,你们这是干什么?简直是强盗!强盗!……”
幽兰急忙去搀扶陈嚣:“……”
衙役们冲上楼去,为首者向正在授课的荀子拱手说:“荀老先生,你的荀楼被查封了!”
荀子大为吃惊:“……”
众学子议论纷纷。
毛亨质问:“这是为什么?”
张仓说:“难道老师授课也有罪吗?”
浮邱伯说:“这是哪家的命令?”
衙役大声呵斥:“少废话!走!快走!都快走!”随意把几案打翻,把书籍打乱。
毛亨、张仓、浮丘伯、伏生、缪和等弟子与衙役奋力抗争:“你们不能动老师的书籍!”
“这些经书都是老师费尽心血重新整理出来的!”
衙役们继续驱赶学子,打翻几案。
毛亨等学子喊叫:“强盗!”“强盗!”
荀子笔直站立,眼含愤怒与轻蔑,他的心在流血。风从窗外吹来,须髯飘动。不断有衙役从荀子身边蛮横走过,散乱的竹简从荀子的眼前一次次飞出窗外,陶器被打碎的声音,竹简被踩踏的声音,衙役们的嚎叫,声声传入荀子的耳际。
与衙役奋力抗争的学子,看见老师镇静的态度,不禁肃然起敬。他们停止了抗争,学着荀子的样子肃立于一旁,轻蔑地看着衙役们的疯狂。
毛亨、张仓、浮丘伯、伏生、缪和,一张张轻蔑、鄙视的面孔。
衙役们把满地的书简用脚踩踢,大声喊叫:“都下楼去!”
荀子看见地上写着《诗经》的几片竹简,心疼地低头去捡。
毛亨急忙帮助荀子拾起。
伏生从地下捡起写有《尚书》的竹简。
衙役将毛亨和伏生手中的竹简一一夺过,扔向窗外,向弟子们吼叫:“快滚!”
弟子们无奈地看看荀子,缓步下楼。
幽兰跑上楼来,看见荀子悲怆的面容,急忙去搀扶父亲。荀子回头望着被打翻的几案,满地的竹简,破碎的陶器和被赶下楼去的学子,眼泪簌簌落下。
荀子好像一下子衰老了许多,颤巍巍地难以走动。幽兰搀着荀子慢慢走下楼去。
衙役在荀楼外面的墙壁上挂了一块用木板制作的告示,大声念道:“犯官荀况,立私学,乱民心,勒令查禁,违者拘捕充劳役。”
荀子站在衙役面前,用颤抖的声音一字一句地质问:“有师长,是人世间最大的宝物;无师长,是人世间最大的灾殃。荀况我不问政事,仅仅在乡间为百姓教育子孙,何罪之有?何罪之有?”
衙役蛮横地训斥:“你喊叫什么?屈县公有令,你是叛党,没有资格做师长!你的学问不如蒿草,只能教百姓反叛!”
另一个衙役把荀楼的门用木板封闭,那木板上写着一个巨大的“封”字。
几个衙役气势汹汹地出了荀楼的院子。
荀子浑身乏力地行至大门口,一阵秋风吹来,尘土和落叶飘飞。荀子回首望着这被洗劫的院落,一阵心酸,几近疯癫地:“我的乡学!我的学生!……我的乡学!我的学生!……”
陈嚣搀扶着荀子,他们一步一回首地向大门外走去。荀子的口中依然呼唤着:“我的乡学!我的学生!……”
幽兰搀扶着病痛的母亲,随着荀子一同出了荀楼院子的大门。荀夫人经受不起这样的打击,腿软倒在地下。陈嚣急忙跑过来揹上荀夫人,幽兰搀扶着荀子,悲怆地向村子里面走。
季伯等百姓闻讯急忙赶来。季伯关心地搀扶荀子,季仲从陈嚣背上接过荀夫人,大家一同把荀子接回村子里去。
陈嚣与毛亨、浮丘伯、伏生、缪和等学子晚上在季伯家相聚。
浮丘伯气愤地说:“老师教授学生,究竟有什么罪?”
毛亨说:“那个屈润忌恨老师,必置老师于死地而后快!”
季伯说:“他这是报复呀!他的儿子在兰陵无恶不作,奸污民女,害死两条人命,荀老爷为民除害,判他死罪。他如今来向荀老爷下毒手!”
季仲说:“儿子为害兰陵,老子又来做县公,对兰陵为害更大。不知道楚王为什么选用这种卑劣的人!”
毛亨说:“楚王才三岁,他知道什么?全在他舅舅李令尹。”
陈嚣万般痛楚地:“老师生逢乱世,身怀圣人的智慧,他的至理名言,完全可以成为人世间行为的纲纪。他做人的品德如同尧舜。老师就是当今的孔子,当今的圣人呀!可是,他如今隐居在乡间教授学生,还遭受折磨,不得安宁。天呀!果真是为恶者得福,为善者遭殃吗?”
浮邱伯气愤地:“老师办学无罪,我们应当为老师鸣冤!”
伏生等学子:“对!我们要为老师鸣冤!”
突然,幽兰跑进门来:“不好啦!我爹找不见啦!”
众吃惊:“啊?……”
荀夫人也慌忙走进门来:“你们的荀老师不见了,快去找一找吧!”
季伯:“天这么黑,他能去哪儿?是不是又回荀楼啦?”
幽兰:“我去看了,没有!”
正在做活计的季伯母亲急切地说:“是不是把荀卿子气疯了?”
季伯:“荀卿子!你千万不能想不开呀!”
季伯母亲:“荀卿子岁数大了,三更半夜的,你们还不赶快去找?”
季伯:“走!我们大家分头去找!”
毛亨、浮丘伯等:“走!”
幽兰向荒野喊叫:“爹!爹……”
季伯呼喊:“荀卿子——”
陈嚣、毛亨与浮邱伯等学生一起呐喊:“荀老师——”
缪和、伏生等学生呼喊:“老师!”
月光照耀着荀子当年寻找水源时的道路。荀子踏着月光气愤、倔强地手拄一根干树枝大步疾行。
幽兰继续喊叫:“爹!爹——”
季伯喊:“荀卿子——”
东方初露微曦。
张仓向寻找的人群跑过来:“老师有消息啦!”
幽兰问:“我爹在哪儿?”
张仓:“听说荀老师上文峰山啦!”
幽兰:“快走!”
晨晓,荀子以树枝做手杖,坚强地向文峰山的山峰爬去。
幽兰喊叫:“爹——”向文峰山奔跑。
季伯喊:“荀卿子——”陈嚣、浮邱伯等学生喊:“荀老师——”,大家一同向文峰山奔跑。
荀子迎着微微霞光爬上山顶,一直走向悬崖。
幽兰爬上山来,发现荀子向悬崖走去,急喊:“啊!我爹在那儿!爹!——”
幽兰与陈嚣、季伯、浮邱伯等一起奔向荀子,同时地:“老师!(爹!)(荀卿子!)”
荀子回过头来:“啊!……”
季伯担心地呼喊:“荀卿子!你要想开一点儿呀!……”
荀子低头望望悬崖,回首看看疾步向他奔来的众人,异常激动地:“你们是害怕我跳崖寻死吗?我不死。我不会死的!我不会因为几个小人作祟就绝望,也不会因为有人嫉恨、咒骂、迫害就抛弃志向,更不会因为一时看不见阳光就葬送自己的生命。
“人生有许多的欲望,最大的欲望是生存。我虽然老了,余下的时间不多了。我还要很好地活着,我要把我想做的事情做完。
“而今之天下,诸侯纷争,暴政猖獗,仁义与学问不如蒿草。数十年来,我亲眼目睹亡国之暴君,一个接一个不行正道,不信正理,反而专事鬼神,信奉吉凶。那些鄙陋的所谓儒者,又以无稽的言行欺骗百姓,败坏风俗,败坏国家。孔子亲手审定的古籍经典,被他们践踏,毁坏,如今已经没有一部完整的存在!
“然而,世道混乱,不能没有圣人之书代代相传;暴政猖獗,不能没有大道正理长留人间。荀况我要在有生之年,把我所悟知的对于人生、对于人世、对于国家治乱兴亡的大道正理记述下来。我要将儒家、墨家、道家等百家之学,一一评说。为这个缺少阳光的人世拨开云雾;为万世立法,让有志于创建太平、有序、和谐之天下的君王有所遵循;让后世的人明白,何以称其为人。
“为此,我不死!我要活着。我要十分珍惜地好好活下去,和我的弟子们一起好好地活下去!”
荀子宏大的声音在山野的上空回荡,回荡。
楚王宫苑里,李园在佞臣歌妓的包围下,饶有兴致地观看斗鸡。
一只花鸡与一只黑鸡相斗正欢。
歌伎:“令尹爷!看你的花鸡好厉害哟!”
(是否加一)佞臣:“李令尹,你的花鸡就要胜了,快干上一杯!”
歌妓娇滴滴地抢过酒杯:“我来为令尹爷斟酒庆贺!”
歌妓将酒送与李园口边,李园喝着酒说:“美人儿,我的花鸡若是胜了,我连喝三杯!……”他顺手把歌妓搂在怀中。
两只斗鸡越斗越勇,不分胜负。双方呐喊着为斗鸡击节助威。
“好!好!”“上!上!”“咬它!咬它!”“狠点儿,再狠点!”
黑色的斗鸡终于将有杂色的花鸡斗败,花鸡逃出场外。
佞臣失望地说:“唉!令尹爷的花鸡怎么能败了呢?”
李园气急败坏地将酒杯摔在地上,狂怒道:“谁说我的鸡败了?谁说我的鸡败了?”
众人鸦雀无声。
姬环与李环突然走到李园的面前,姬环问:“这是怎么啦?”
佞臣急忙上前赔笑:“拜见外祖王太后与太后!方才没怎么。李令尹朝政劳苦,想乐上一乐。”
姬环严肃地:“都与我退下!”
众佞臣和歌妓悄悄溜走。
姬环走向李园痛心地:“园儿,你如今是令尹呀!”
李园愤愤地:“令尹怎么啦?朝廷中的事情多如牛毛,难道还不许我歇息一会儿吗?”
姬环指着满地混乱的酒具、乐器:“你看看,你看看!这都是一些什么?”
李园不屑一顾地:“这有什么?”
姬环:“这是你做令尹应当做的吗?”
李园:“做令尹就应当每天板着脸面坐朝堂,看竹简,就像块死了的木头吗?”
姬环:“你娘我没有读过书,可我听荀老夫子讲过,祸患的发生,都是从细小之处开始,所以,君子要及早杜绝它。像你这样,每日斗鸡走狗,花天酒地,楚国的江山能长久吗?”
李园做出一种玩世不恭的样子说:“我费尽心思得来江山,就是为了享乐。不为享乐,我还不费那个心思呢!”
姬环心伤地:“好,好!……你要这样,我马上就回赵国去!”
李园:“你回赵国?……行,我送你。”
姬环:“你妹妹也回赵国去!”
李园:“我妹妹为何也走?”
李环:“你不听娘的劝告,我也走,把王儿也带走!”
李园心中一惊:“不行!你们走可以,得把悍儿留下,他是楚国的大王!”
李环:“悍儿是我生的,如今他才三岁,离不开母亲!”
姬环:“我们都走了,剩下你一个人,没有了大王,看你做哪家的令尹?看你做谁的国舅?”
李园惊呆了,哭丧着脸说:“你们……,你们今天是怎么啦?你们到底要我做什么?”
姬环向李环使了个眼色。李环说:“我们要你改邪归正,像个令尹的样子!”
李园:“我哪一点不像令尹了?”
李环:“你每天沉湎酒色,不听忠言,信赖奸佞,任他们胡作非为……”
李园:“谁是奸佞?哪个胡作非为?你们说!”
姬环拿出一束简册扔给李园:“你看看这是什么?”
李园小心地打开简册,阅读完毕,轻蔑地笑了:“哎呀,就这么点事儿呀?”
姬环在宫中心神不宁。李环进来:“母亲!你还在为兰陵的荀老爷担心吗?”
姬环:“环儿,我们不能伤害好人呀!”
李环:“我哥哥说他就要派人去兰陵了。”
姬环:“你哥哥打算对那个屈润怎么处置?”
李环:“哥哥说,不让他再当兰陵县公了。”
姬环:“好!这个人不仅不能再做兰陵县公,还应该把他抓回来问罪!”
李环:“对!”
姬环:“你去,把我的话告诉他们!”
李环:“好!”
新任兰陵县公在武士的陪同下,来到兰陵县衙门前下车,气昂昂大步走进门去。
新任县公立于县衙大堂,高声宣告:“大王有谕,屈润接旨!”
屈润慌忙跪地:“陛下!”
新县公宣读诏书:“列国学子上告兰陵县公屈润,滥用职权,挟嫌报复,解散乡学,乱礼乱法,敕令罢黜兰陵县公之职,回都城听审。”
屈润惶恐地:“臣遵旨!”
新任县公:“屈大夫,何时离任呀?”
屈润:“不知将县公大印交与哪个?”
新任县公:“交给我吧!”
屈润将县公的大印交新县公。新县公命令:“把他绑了!”
武士立即捆绑屈润。屈润大声呼喊:“我是楚国的贵族,上大夫!你们不能绑我!不能绑我!”
屈润身戴木枷被武士押解,狼狈地被压回都城。
毛亨、张仓、浮丘伯、伏生、缪和等学子兴高采烈地跑进荀楼院中,毛亨一把取下查封告示:“鬼县公,滚走吧!”
张仓与缪和把封门的木板用力拆掉。
浮邱伯用树枝点着火跑来,毛亨将木制的告示摔碎,加在火上点着。
张苍把封门的木板扔在火中高喊:“瘟神走了!”
缪和、伏生等学子欢呼:“好!——”
荀夫人、幽兰和百姓们欢欣地看着火苗。
陈嚣在燃烧将尽的告示上又狠狠地踏上两脚。
荀楼的大门敞开着,荀子激动地重新走进荀楼。
陈嚣、幽兰、荀夫人跟随荀子走上楼来。
荀子心疼地捡起被打得散乱的竹简。
陈嚣、幽兰、荀夫人与荀子一同捡拾竹简。
幽兰指着散乱的书简气愤地说:“这就是那个鬼屈润给留下的罪过!”
荀子坐在地上十分细心地一条条整理竹简。
陈嚣:“老师!您歇息一会儿,让我来帮您整理这些书简吧!”
荀子:“咳,你们整不了。”
幽兰:“你在一旁看着,让我们做还不行吗?”
荀子:“你们整不了。这些都是先人留下的经典,我多年苦心搜集,刚刚整理得有了一点眉目,又被那些强暴之徒糟蹋得不成样子,必须我亲自整理。”又继续低头整理编串书简。
荀夫人:“兰儿,就让你爹他自己整吧!”
旭日东升。
荀楼的院子一片光明。
学子们重新聚集在荀楼下,面向荀楼一齐高声呼唤:“荀老师!——”
幽兰跑上楼来:“爹!学子们都来了,都在楼下等着听你讲课呢!”
荀子站起:“啊,……”
学子们在院子里继续齐声高呼:“荀老师!——”
荀子走下楼来。听见院子里的喊声:“荀老师!——”
荀子走出楼门,望见眼前坐着黑鸦鸦一片。季伯、季仲、老族长和百姓都来了,他们与学子们坐在一起,看见荀子走出楼来,一齐高声呼喊:“荀老师!——”
荀子站在门前,激动得许久没有开口。
老族长站起身,向荀子深深施了一礼:“荀卿子!荀楼又开学了,我们老少五代,一起来听你讲课!”
荀子眼中闪着激动的泪花:“谢谢,谢谢!”
老族长:“大家都坐好了,请你开讲吧!”
荀子走到众人的面前,深施一礼,沉默有顷,用颤抖的声音说:“啊,我讲什么呢?
“有这么一种庞然大物,
它既不是丝又不是帛,却条理分明,斐然成章。
它既不是太阳,又不是月亮,却让天下明亮。
活着的人有了它,能够乐享天年,
死去的人遵照它,可以泰然安葬。
城廓有了它,能够无比牢固,
三军有了它,能够勇敢坚强。
完全遵从它,可以称王天下,
即使不能全部遵从它,也可以称霸一方。
假如完全抛弃它,就只有走向灭亡。
我因愚昧,不能认识它,
于是请教于圣王。
圣王回答说:
这个庞然大物有条理而没有华丽的色彩是吧?
它简明易懂而又含有很深的道理是吧?
它被君子所敬重而被小人所不为是吧?
人的本性如果没有它便如同禽兽,
人的本性如果有了它便品行端正是吧?
普通的人尊崇它就可以成为圣人,
诸侯国尊崇它就能够统一四海是吧?
它极其明白而又简要,十分顺畅而又得体,
你想知道它的名子吗?
那就请你把它归结为礼义道德吧!”
众人听得仔细,齐声为之喝彩。
荀子环视四周,继续讲道:
“有这样一种东西,
它的形状像赤裸着的身体,
它的多次变化微妙如神,
它的功德遍布于天下,
为万世留下文采和温润。
礼乐因为有了它而得以完成,
贵贱因为有了它而能够区分。
养活老人、抚育幼儿,有了它才可以生存。
它的名字并不美好,与暴?字相邻。
它功业树立之后而自身却废弃,
事业完成之后而家庭也就破败。
它老了被抛弃,而后代被收存。
它为人所利用,却被飞鸟所伤害。
我因愚蠢而不认识它。
于是向五泰求问。
五泰占卜之后回答说,
这东西的身体像女子一样柔软美好,而头却像马是吧?
它的一生多次变化却不长寿是吧?
它少年时很健壮,老了却十分拙笨是吧?
它有父有母却不分雌雄是吧?
它冬天隐伏不动,夏天孵化生长,
吃的是桑叶,而吐出来的是细丝,
开始混乱,而后非常有条不紊。
夏季生长却怕酷暑,喜欢湿润却怕雨水。
蛹是它的母亲,蛾是它的父亲。
三次睡眠又三次苏醒,最后终于获得了巨大的成功。
它究竟是什么呢?
它就是蚕启示给我们的道理。”
众人又一次报以热烈的欢呼喝彩。
屈润在李园府里悲切地扑在李园脚下:“李令尹!屈润我对您是一片忠心呀!我为您铲除黄歇是立下了大功劳的,您不能过河拆桥呀!我是奉您的命令在兰陵罢黜荀况,严管荀况,您为什么不分清红皂白,把我绳捆索绑押解回都城,我何罪之有呀?”
李园气愤地:“胡闹!胡闹!”
李园怒气冲冲,走出门去。来到姬环的宫室。
姬环看见李园,欢喜地迎上来:“园儿!”
李园严肃地质问:“屈润是你让人把他抓回来的吗?”
姬环:“是呀!怎么啦?”
李园:“你为什么私传上谕?”
姬环:“你不是要罢掉他的兰陵县公吗?”
李园:“我解除他兰陵县公,是另有重用。”
姬环:“什么?你对他还要重用?”
李园:“对!”
姬环:“园儿,娘说了多少次,你怎么还不明白?听娘的话,不要再用这些奸人了,行吗?”
李园:“谁是奸人?我的江山就是依靠这些忠于我的人得来的,不用他们,你说叫我用谁?”
姬环:“用荀老爷!”
李园愤怒地:“荀况!你叫我用他,就是要我死!”
姬环:“我是叫你改邪归正,走上正道!”
李园:“你认为我做的全是邪门歪道,是吗?”
姬环:“你看你为了夺取楚国的权力,伤害了多少人?面对那些死去的灵魂难道你的心里不有愧吗?”
李园悻悻地:“有愧!哈哈哈哈!有愧!你一个邯郸的歌妓能够住进楚国的王宫,我妹妹一个邯郸歌妓的女儿能够成为楚国的王太后,我一个邯郸的无业游民能够做了楚国的令尹,靠的是什么?靠的就是你说得邪门歪道。没有邪门歪道,你和我妹妹现在还在邯郸街头卖唱,我现在还在邯郸街头无聊游荡!”
姬环:“园儿,过去的已经过去了,从现在起,改邪归正好吗?”
李园:“你说,怎么改邪归正?”
姬环:“多为楚国的百姓做好事,不再使用像屈润那样的奸人做臣子,……”
李园截过姬环的话:“好了,我知道你想说什么。你要我把荀况请回来,让他主持朝政。”
姬环:“对!”
李园:“一切听他的话,一切按照他的主意行事。”
姬环:“对!”
李园:“再把那些不尊重他的人统统都赶出朝堂,甚至于杀光!”
姬环:“对!”
李园恶狠狠地:“你死了这条心吧!我既然得到了楚国的江山,就要稳固我的江山。我只能用忠心于我的人做臣子,我不能把我的敌人再请回来骂我,杀我!”
姬环生气:“你!……你真的要把坏事做尽,恶事做绝吗?”
李园坚决地:“无论你怎么说吧!你的话我不能听。”
姬环:“你……”
李园:“屈润是我的膀臂,功臣!我让他做兰陵县公,就是要他严厉看管荀况。荀况能留上一条性命,全是为的你!不是你,他早就死了。你讨厌屈润,为了荀况你要他离开兰陵。我听你的话把屈润叫回来,但我不是要惩罚他,而是要重用他。他是一个难得的人才!”
姬环心伤地:“园儿,娘的话你就半句也不听了吗?”
李园:“我告诉你,不仅现在不听,以后也不会再听。”
姬环:“荀老爷说了,权力是最脆弱的。古时候有上万个国家,如今只有十几个了。那些亡国之君,一个个凌驾在百姓之上的时候,是何等的不可一世,盛气凌人?一旦被百姓抛弃了,又是何等的悲戚痛苦,鸡狗不如。天之生民非为君也,天之立君以为民也。百姓是水,君王是舟。欺压百姓的人,终究有一天会翻船的!”
李园:“行了!你不要再拿荀况来教训我。我知道你和他早年有私情。”
姬环:“你……”
李园:“不是吗?你要到兰陵去见荀况,我不让你去。你如今不是普通百姓,你是外祖王太后。可你还是背着我到兰陵去私会他,重续旧情,……”
李园的话让姬环气愤难忍,一时说不出话来:“你!……”
李园决绝地:“我告诉你,以后你和他的私情,只可记在心里,不能事事处处都护着他,崇着他。……”
姬环厉声斥责道:“李园!你……,你竟敢这样和你娘说话,你……”
李园原本是个无赖,此时他不顾母亲的心伤,用无赖的口气说道:“哈哈!说到你的疼处了是吧?”
儿子这般欺侮母亲,姬环忍无可忍,怒气冲冲上前去狠命扇了李园一个耳光。李园暴跳如雷:“我,我告诉你,假如你再这样,我即刻派人去把他杀死!”
姬环痛楚、气愤地:“你……你不是我的儿子!”
李园忽然改变了面孔:“好呀!你说我不是你的儿子,我就不是你的儿子。”向外呼喊:“来人!”
数名武士应声到来:“参见令尹!”
李园:“这里是外祖王太后宫室,你们要小心看守,外人不许随便进入,外祖王太后也不许走出宫门!”
武士:“遵命!”
李园径自走出门去。
姬环声嘶力竭地叫喊:“混蛋!你回来!……”
李园头也不回地走了。
宫内孤零零余下姬环一人,她悲切、愤懑、无奈,放声哭泣:“园儿!……你果真不要娘亲了!……”她不顾一切地向门外冲去。
武士上前阻挡:“令尹有令,外祖王太后不许走出宫门!”
姬环这才意识到她已经被囚禁了。姬环望着眼前虎视眈眈的武士,环视这似监牢一样的宫室,无限悲伤地:“狼!姬环我含辛茹苦几十年,养了一条狼!”
悲伤使她心疼,眼泪哭干也无用。此时,她冷静地想一想,深深地感觉到荀子的话说得对:“荀老爷!荀老爷!您的话说得对呀!一个人为了追求权力可以抛却一切。什么礼义,什么法律,什么圣贤,什么祖宗,什么友谊,什么亲情,全部都可以抛弃到九霄云外。您说我,你的儿子是你生养的,但你并不真正了解你的儿子。我希望你回到朝廷里做官,帮助园儿改邪归正。可你说,这个世道不是靠心地善良就会有太平的。你问我,改恶从善,需要勇气,需要面对自己,审视自己,大彻大悟,你的儿子他能吗?是呀,今天我才知道,我真的不了解我的儿子,李园他不会改邪归正,他要把坏事做尽,恶事做绝。他不是我的儿子!不是我的儿子呀!……
“他把我囚禁在这座宫室里,我是什么外祖王太后?我是囚犯,一个死刑囚犯!荀老爷!我该怎么办?我该怎么办?
“您说,您不希望我按照你讲的道理去做。因为我如果按照你讲的道理去做,我今天的荣耀就会结束。你说的对啊!我的荣耀结束了,一切都结束了,也该结束了!该结束了!荀老爷!姬环崇敬您,爱戴您,我是您的女儿!可惜今生今世再也难以见到您了。姬环感激您,在这个人世上,姬环最难以忘怀的就是您。荀老爷!姬环和您永别了!”
姬环跪地,面向远方满怀崇敬地叩头。而后起身,堂堂正正地向门外走。
武士上前阻挡:“令尹有命,不许出门!”
姬环严厉地呵斥:“李园算什么?他是我的儿子,我是他的娘亲!你们大胆!下站!”
武士为难地:“外祖王太后!……”
姬环:“闪开!”
武士惧怕地:“外祖王太后!……”
姬环:“闪开!”
武士:“是!”武士不敢再加阻挡,只好退后。
姬环昂然走出宫门。
楚王宫的苑囿漆黑一片,寂静无声,阴森可怖。姬环只身一人向黑暗中走去。
黑色的湖水平静得没有一丝波纹。一声夜莺的啼叫,几声王宫的更柝,更让人感到黑夜的恐怖。
忽然有人大声呼喊:“有人跳湖啦!”
灯笼火把从四面八方跑来,湖的周围人声嘈杂:“是外祖王太后!啊?怎么会是她?”
李环惊慌失措地急忙跑来,望见母亲的尸体,立即抱住失声痛哭:“母亲!……”
李园气狠狠地走来,向众人呵斥:“滚开!都滚开!”
李环声嘶力竭的哭声穿破夜空:“母亲!你这是为什么呀?母亲……”
李园劝解李环:“妹妹,不要哭了,办理后事要紧!”
李环:“我要母亲,我要跟母亲一起走……”说着起身就要投湖。
李园急忙拉住李环,大声呼唤:“妹妹!你是王太后呀!……”
荀子在荀楼低头写作。
陈嚣、毛亨、浮丘伯、张仓、伏生、缪和等学子坐在几案边默默抄写。
幽兰蹲在屋地上编串竹简。
弟子们搬运成捆的新竹简上楼。
烛光明亮,荀子继续在烛光下专心写作。
荀子在文峰山顶的铮铮誓言,久久回响在心中:“而今之天下,诸侯纷争,暴政猖獗,仁义与学问不如蒿草。孔子亲手审定的古籍经典,被践踏,毁坏,如今已经没有一部完整的存在!
“然而,世道混乱,不能没有圣人之书代代相传;暴政猖獗,不能没有大道正理长留人间。荀况我要在有生之年,把我所悟知的对于人生、对于人世、对于国家治乱兴亡的大道正理记述下来。我要将儒家、墨家、道家等百家之学,一一评说。为这个缺少阳光的人世拨开云雾;为万世立法,让有志于创建太平、有序、和谐之天下的君王有所遵循,让后世的人明白,何以称其为人。”
烛光摇曳。长长的竹简排列在几案上,一只蜜蜂飞来,落在竹简上面,缓缓爬动,身后留下许多书籍,这些书籍是《诗经》、《尚书》、《易经》、《左传》、《春秋》和《劝学》、《修身》、《天论》、《性恶》、《解蔽》、《荣辱》、《非十二子》、《王制》、《礼论》、《儒效》、《富国》、《王霸》、《正名》等荀子的文章。
荀子在逆境之中,以旷世哲人的深邃思考,继承儒学,发展儒学,批判吸收诸子百家之长,为后世留下了博大精深的宝贵篇章。
(转自中国荀子网,配图荀卿庠读书会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