上次我们学习了类推逻辑,类推逻辑是名学的一部分。因为类推逻辑,中国成为世界逻辑三大发源地之一。这次探讨名辩学。顾名思义名辩学是关于论辩的学问,名家是研究名辩学的学派,是诸子百家之一。
名学因为内容丰富,没有一个统一的名称。历史上根据研究内容的侧重点不同,常被称为名实论、正名、刑名学、名家、辩学、辩者、墨辩、类比推理等等。清末把西方逻辑学翻译成“名学”。因为研究的内容都与名称和逻辑相关,可以统称为名学。
名辩学是侧重于论辩的学问,名家以研究传授论辩为主。虽然墨子、庄子、荀子等先哲都是名辩学的集大成者,因其学术主张并不在辩论,所以历史上也不把他们归为名家。刑名学侧重于研究名实关系,主要是法家学派研究的内容。
春秋战国时期,诸雄争霸,外交活动频繁,游说之风盛行。孔子、孟子都曾周游列国,游说诸侯,宣传自己的学说。春秋战国时有“行人”的官职,相当于现在的外交部门,出现了纵横家,《汉书·艺文志》曰:“纵横家者流,盖出于行人之官”。同时,各诸侯国重视人才,贵族盛行养士,“信陵君门客三千”是我们熟悉的典故,这一传统一直延续到清末,曾国藩官府中还有大量幕僚。
游说、外交、出谋划策都需要高超的论辩技巧,关于论辩的学问也随之诞生,论辩的技巧是修辞和逻辑的结合,修辞后来发展为文学,“赋比兴”是我们熟悉的修辞方法。
名辩学的倡导者和代表人物邓析认为,辩论的目的是为了阐明事物的道理,《邓析子·无厚篇》曰:“辩说,非所听也;虚言者,非所应也;无益之辞,非所举也。故谈者,别殊类、使不相害;序异端、使不相乱。谕志通意,非务相乖也。若饰词以相乱,匿词以相移,非古之辩也。”对于不同的言说对象,要用不同的方法,《邓析子·转辞篇》曰:“夫言之术,与智者言,依於博;与博者言,依於辩;与辩者言,依於安;与贵言者,依於势;与富者言,依於豪;与贫者言,依於利;与勇者言,依於敢;与愚者言,依於说。此言之术也。”为了达到辩论的目的,辩论时要考虑人的情感,《邓析子·转辞篇》曰:“夫人情,发言欲胜,举事欲成。故明者,不以其短疾人之长;不以其拙疾人之工。”
墨子是论辩学的集大成者。他认为辩论的目的是为了:明是非、审治乱、明同异、察名实、处利害、决嫌疑。辩论的完整过程为:首先要准确理解事情的真实情况,然后用名称概括事物,再把名称组织成语言表达思想。语言的组织要符合逻辑,名称的分类标准要统一。《墨子·小取》曰:“夫辩者,将以明是非之分,审治乱之纪,明同异之处,察名实之理,处利害,决嫌疑。焉摹略万物之然,论求群言之比;以名举实,以辞抒意;以说出故,以类取,以类予。”辩论方法总的原则是:“有诸己不非诸人,无诸己不求诸人”,即辩论需要有共同的前提。具体包括七种方法:或、假、效、辟、侔、援、推。辩论是一个论证的过程,这七种方法是自然语言辩论时论证的方法。从今天的角度看,“或”是或然论证,结论是或然的;“假”是反证法;“效”是必然论证,结论是必然的;“辟”是枚举论证,采用举例的方式;“侔”是充要条件论证,用完全相同的事例;“援”是充分条件论证,事例中包含了结果;“推”是必要条件论证,事例是结果的必然条件。《墨子·小取》曰“有诸己不非诸人,无诸己不求诸人。或也者,不尽也。假者,今不然也。效者,为之法也;所效者,所以为之法也。故中效,则是也;不中效,则非也,此效也。辟也者,举也物而以明之也。侔也者,比辞而俱行也。援也者,曰子然,我奚独不可以然也?推也者,以其所不取之,同于其所取者,予之也。”
论辩的逻辑基础是名实论和类推逻辑。名家代表人物公孙龙子著有《指物论》和《名实论》,是关于名实关系的著作。逻辑学是一门高深的学问,类似于数学,需要长期的思考和训练,普通人很难准确理解专业的逻辑推理过程。今天,逻辑哲学中,依然存在逻辑全能问题,由于个人智力的有限性,无法知道所有的逻辑推论。另外,逻辑学是用自然语言表达的,因为语言的多义性,容易产生歧义。因此出现了“白马非马”这样的悖论。司马谈认为名家纠缠繁琐,表达不明,不通大体。实际上,这是逻辑的特点,今天读逻辑哲学的著作,如果没有相应的逻辑学训练,会有同样的感觉。《史记·太史公自序》曰:“名家苛察缴绕,使人不得反其意,专决于名而失人情,故曰:使人俭而善失真。若夫控名责实,参伍不失,此不可不察也。”
哲学是追求真理的学问,追求真理需要辩论,辩论甚至会带来杀身之祸。古希腊哲学家苏格拉底因为辩论而被判死刑,成为西方哲学史中著名的公案。名家的创始人邓析也因为辩论而被处死。《吕氏春秋》曰:“以非为是,是非无度,而可与不可日变……郑国大乱,民口喧哗。子产患之,於是杀析而戮之,民心乃服,是非乃定,法律乃行。”孔子周游列国时,曾被困于陈蔡,七天吃不上饭。“孔子穷乎陈蔡之间,藜羹不斟,七日不尝粒。”所以,追求真理需要有“虽千万人吾往矣”的勇气。
清·焦秉贞《孔子圣迹图》在陈绝粮
下次,我们探讨悖论。在今天的逻辑哲学中,悖论依然是一个热门的难题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