北京白癜风治疗最好医院 https://jbk.39.net/yiyuanfengcai/hj_bjzkbdfyy/译注:方勇李波
出版:中华书局
正名
二
辞让之节得矣,长少之理顺矣,忌讳不称,祅辞不出,
以仁心说,以学心听,以公心辨。不动乎众人之非誉,不治观者之耳目,不赂贵者之权势,不利传辟者之辞,故能处道而不贰,吐而不夺,利而不流,贵公正而贱鄙争,是士君子之辨说也。《诗》曰:“长夜漫兮,永思骞兮。太古之不慢兮,礼义之不愆兮,何恤人之言兮!”此之谓也。
译文:谦让的礼节得当了,长幼的伦理有序了,忌讳的话不讲,怪论不谈,用仁慈的心去说,用学习的心去听,用公正的心去辨。不为众人的毁誉动摇,不蛊惑旁观者的耳目,不收买尊贵者的权势,不传播邪说者的言辞,所以能够坚守大道而没有二心,言虽困屈而志向不改,口齿流利而不流于世俗,尊重公正而鄙视争斗,这是士君子的辩说。《诗经》中说:“长夜漫漫啊,我常常思考我的过错。对古人从没怠慢过,礼义上从没犯过错,何必担心别人的议论呢!”说的就是这个意思。
君子之言,涉然而精,俛然而类,差差然而齐。彼正其名,当其辞,以务白其志义者也。彼名辞者也,志义之使也,足以相通则舍之矣;苟之,奸也。故名足以指实,辞足以见极,则舍之矣。外是者谓之認,是君子之所弃,而愚者拾以为己宝,芴然而粗,啧然而不类,誻誻然而沸。彼诱其名,眩其辞,而无深于其志义者也。故穷藉而无极,甚劳而无功,贪而无名。故知者之言也,虑之易知也,行之易安也,持之易立也,成则必得其所好而不遇其所恶焉。而愚者反是。《诗》曰:“为鬼为蜮,则不可得;有靦面目,视人罔极。作此好歌,以极反侧。”此之谓也。
译文:君子的言论,深刻而精微,中肯而有条理,错落参差而始终如一。他运用正确的名称,使用恰当的言辞,来努力阐明他的思想。那些名称和言辞,是表达思想的,能够用来互相沟通就可以了;如果乱用,就是奸邪了。所以名称足以指代实物,言辞足以表达主旨就可以了。如果违背这个原则就叫做艰涩难懂,这是君子所抛弃的,而小人捡起来当做宝贝。所以愚蠢人的言论,没有根据而又粗浅,艰深而无条理,啰嗦而嘈杂。他运用诱人的名称,使用让人眼花缭乱的言辞,却没有深刻的思想内容。所以他搬弄各种辞句却没有主旨,非常劳累却没有功效,贪图名声却没有声誉。因此明智人的言论,考虑起来容易理解,实行起来容易做到,坚持起来容易立得住脚,成功了就一定得到自己喜欢的而不会遇到自己厌恶的。而愚蠢的人则反之。《诗经》中说:“你若是鬼是怪,我自然无法看见你;你这丑陋的面目,我终会将你看透。作这支善意的歌,来揭露你的反复无常。”说的就是这种人。
凡语治而待去欲者,无以道欲而困于有欲者也。凡语治而待寡欲者,无以节欲而困于多欲者也。有欲无欲,异类也,生死也,非治乱也。欲之多寡,异类也,情之数也,非治乱也,欲不待可得,而求者从所可。欲不待可得,所受乎天也;求者从所可,受乎心也。所受乎天之一欲,制于所受乎心之多,固难乎所受乎天也。人之所欲,生甚矣;人之所恶,死甚矣。然而人有从生成死者,非不欲生而欲死也,不可以生而可以死也。故欲过之而动不及,心止之也。心之所可中理,则欲虽多,奚伤于治!欲不及而动过之,心使之也。心之所可失理,则欲虽寡,奚止于乱!故治乱在于心之所可,亡于情之所欲。不求之其所在,而求之其所亡,虽曰我得之,失之矣。性者,天之就也;情者,性之质也;欲者,情之应也。以所欲为可得而求之,情之所必不免也;以为可而道之,知所必出也。故虽为守门,欲不可去,性之具也。虽为天子,欲不可尽。欲虽不可尽,可以近尽也;欲虽不可去,求可节也。所欲虽不可尽,求者犹近尽;欲虽不可去,所求不得,虑者欲节求也。道者,进则近尽,退则节求,天下莫之若也。
译文:凡是谈论治理国家要靠去掉人们欲望的,却没有办法引导人们的欲望反而被已有的欲望困扰了。凡是谈论治理国家要靠减少人们欲望的,却没有办法节制欲望反而被人们过多的欲望困扰了。有欲望和没有欲望,是不同类的,是生和死的区别,并不关系到国家的治和乱。欲望的多少,是不同类的,是情感的多少问题,并不关系到国家的治和乱。欲望是不靠得到才产生的,而追求的人认为可以得到才去争取。欲望是不靠得到才产生的,是生来就有的;追求欲望的人认为可以得到才去争取,是受心驱使的。生来就有的单纯的欲望,受到心的多种追求的制约,所以很难再和生来就有的单纯的欲望相比。人们想得到的,莫过于生了;人们所厌恶的,莫过于死了。然而有的人放弃生而寻求死,并不是不想生而想死,是因为此时不可以偷生而只可以去死。所以欲望过分强烈而行动不想跟上,是心制止了它。心中的欲望符合道理,那么欲望即使再多,又怎么会伤害治国呢?欲望不强烈而行动却过分强烈,是心支配了它。心中的欲望不符合道理,那么欲望即使再少,又怎么会阻止混乱呢?所以国家的治和乱取决于心中想得到的是否符合道理,不在于情感的欲望。不去寻找国家治乱的根源,却从没有关系的地方寻找,即使说我找到了,还是丢失了。本性,是天生造就的;情感,是本性的实质;欲望,是感情的反应。认为自己的欲望可以得到而去求取,是情感所不可避免的;认为可以得到而实行它,这是智慧必然的要求。所以即使是守门的人,欲望也不可能去掉,这是本性所具有的。即使是天子,欲望也不可能完全得到满足。欲望不可能完全得到满足,可以接近于完全得到满足;欲望虽然不可能去掉,对欲望的追求可以节制。欲望虽然不可能完全得到满足,追求的人还可以接近完全得到满足;欲望虽然不可能去掉,所追求的得不到,善于思虑的人就会节制追求。有道之人,富贵了就要接近于完全满足自己的欲望,贫贱了就节制自己的追求,天下没有比这更好的了。
凡人莫不从其所可,而去其所不可。知道之莫之所也,而不从道者,无之有也。假之有人而欲南无多,而恶北于寡,岂为夫南者之不可尽也,离南行而北走也哉?今人所欲无多,所恶无寡,岂为夫所欲之不可尽也,离得欲之道而取所恶也哉?故可道而从之,奚以损之而乱!不可道而离之,奚以益之而治!故知者论道而已矣,小家珍说之所愿皆衰矣。凡人之取也,所欲未尝粹而来也;其去也,所恶未尝粹而往也。故人无动而不可以不与权俱。衡不正,则重显于仰而人以为轻,轻县于俛而人以为重,此人所以惑于轻重也。权不正,则祸托于欲而人以为福,福托于恶而人以为祸,此亦人所以惑于祸福也。道者,古今之正权也,离道而内自择,则不知祸福之所托。易者以一易一,人曰无得矣无丧也;以一易两,人曰无丧而有得也;以两易一,人曰无得而有丧也。计者取所多,谋者从所可。以两易一,人莫之为,明其数也。从道而出,犹以一易两也,奚丧?离道而内自择,是犹以两易一也,奚得?其累百年之欲,易一时之嫌,然且为之,不明其数也。
译文:凡是人没有不依从自己所认可的,而抛弃自己所不认可的。知道没有比道更好的,而不依从道,这样的人是没有的。假如有人想往南方走而不管路多么远,厌恶往北走而不管路多么近,难道会因为南方的路走不到尽头,就会调转方向往北走吗?现在人们想得到的不嫌多,所厌恶的不嫌少,难道因为想得到的不可能全部满足,就抛弃想得到的而追求所厌恶的吗?所以欲望合乎道而依从它,还能用什么来损害它而使国家混乱呢?欲望不合乎道而抛弃它,还能用什么来增加它而使国家安定呢!所以聪明的人只讨论正道罢了,百家邪说的愿望就都衰亡了。凡是人们追求时,想得到的从来不曾完全得到;想抛弃时,所厌恶的从来不曾完全去掉。所以人们无论做什么不会没有一定的标准来衡量。秤不准,那么挂上重物仰起来人们却认为是轻的,挂上轻物低下去而人们认为它是重的,这是人们对于轻重迷惑的原因。标准不正确,那么祸福寄托于欲望中的人们认为是幸福,幸福寄托于厌恶中而人们认为是祸害,这也是人们对于祸福迷惑的原因。道,是古今最正确的衡量标准,离开正道而由内心自己选择,就不知道祸福存在于什么地方了。交换如果是用一个换一个,人们说没有得到也没有失去;如果用一个换两个,人们说没有损失而有得到;如果用两个换一个,人们说没有得到而有损失。会计算的人择取多的东西,会谋划的人依从他若认可的。用两个换一个,没有人愿意做,是因为人们明白它们的数量。依从道去行动,就像用一个换两个,哪会有损失?离开道而由内心去选择,这就像用两个换一个,哪会得到什么?积累百年的欲望,换一时的厌恶,然而还是去做,这是不明白它们的数量关系。
有尝试深观其隐而难其察者,志轻理而不重物者,无之有也;外重物而不内忧者,无之有也。行离理而不外危者,无之有也;外危而不内忧者,无之有也。心忧恐则口衔刍豢而不知其味,耳听钟鼓而不知其声,目视黼黻而不知其状,轻暖平簟而体不知其安。故向万物之美而不能嗛也,假而得问而嗛之,则不能离也。故向万物之美而盛忧,兼万物之利而盛害。如此者,求其物也,养生也?粥寿也?故欲养其欲而纵其情,欲养其性而危其形,欲养其乐而攻其者,欲养其名而乱其行。如此者,虽封侯称君,其与夫盗无以异;乘轩戴絻,其与无足无以异。夫是之谓以己为物役矣。
译文:我又尝试深入地观察那些隐蔽而难以看清的事物,内心轻视道理而外面不看重物质的,这种人是没有的;外面看重物质而内心不忧虑的,这种人是没有的。行为背离道理而外面不危险的,这种人是没有的;外面危险而内心不恐惧的,这种人是没有的。内心忧虑恐惧那么嘴里即使嚼着肉食也不知道滋味,耳朵听到钟鼓的乐声也不知道动听,眼睛看到华丽的服饰也不知道美丽,穿着轻暖柔和的服装睡在竹席上身体也不知道舒适。所以享受万物中最好的东西而不能满足,假设得到片刻的满足,心里还是忧虑恐惧。所以享受万物中最好的东西却忧虑忡忡,得到了万物的好处却十分有害。像这样的人,是寻求物质呢,还是养生呢?还是出卖寿命呢?所以想满足欲望而放纵他的情欲,想保养生命却危害自己的身体,想满足自己的快乐却损伤了内心,想保护自己的名声却胡作非为。像这样的人,即使被封为诸侯,称作国君,与盗贼也没有什么区别;即使乘坐大车戴着礼帽,与没有脚的人也没有什么区别。这就叫做自己被外物所役使。
心平愉,则色不及佣而可以养目,声不及佣而可以养耳,蔬食菜羹而可以养口,粗布之衣、粗之履而可以养体,屋室、庐庾、葭槀蓐、尚几筵可以养形。故无万物之美而可以养乐,无势列之位而可以养名。如是而加天下焉,其为天下多,其和乐少矣,夫是之谓重己役物。无稽之言,不见之行,不闻之谋,君子慎之。
译文:心情平静愉快,那么颜色就是不漂亮也可以保养眼睛,音乐就是不悦耳也可以保养耳朵,粗食和菜汤也可以保养嘴巴,粗布做的衣服、麻绳做的鞋子也可以保养身体,局促的小屋、芦苇帘子、稻草垫子、破旧的桌椅也可以保养形体。所以没有万物中美好的东西也可以享受乐趣,没有权势地位则可以保养名声。像这样而把天下交给他,他就会为天下操心多,而自己的享乐就少了。这就叫做重视自己而役使外物,没有根据的言论,没有见过的行为,没有听过的计谋,君子要小心对待。